周五的线上会议，汪苏泷出现在屏幕里。
他笑着打招呼：“肖老师好，导演好。”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位是？”
肖战的声音从我旁边传来：“我的助理，林诗瑶。”
汪苏泷对我点头：“林助理好。”
我说：“汪老师好。”
声音平稳，表情专业。
只有我自己知道——
会议桌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进掌心。
而肖战坐在我旁边，突然侧过头，低声问：
“你很紧张？”
周五上午10:00，星耀传媒第三会议室。
投影屏幕已经打开，腾讯会议的界面显示着三个视频窗口：导演陈深在青岛的酒店房间，制片李总在公司另一间会议室，而第三个窗口还黑着，标注着汪苏泷团队。
林诗瑶提前半小时到场，调试设备，准备材料，摆放矿泉水。
她今天穿了最正式的一套西装——深蓝色，里面配白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低马尾。化妆时特意多遮了一层黑眼圈，昨晚她又失眠了。
笔记本翻开，钢笔放在旁边。
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
一切就绪。
9:58，会议室门被推开。
肖战走进来，身后跟着王薇。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整个人很柔和。但林诗瑶注意到，他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些——这是重要工作时的状态。
“都准备好了？”肖战问。
“准备好了，肖老师。”林诗瑶站起来，“设备调试完毕，会议资料每人一份，录音笔已经开启。”
肖战点了点头，在主位坐下。
王薇坐在他左手边，林诗瑶坐在靠后的位置——助理席，负责记录。
10:00整。
林诗瑶点击开始会议。
导演和制片先后接入，简单寒暄后，制片李总说：“汪老师团队说路上有点堵车，马上到。”
话音刚落，第三个视频窗口亮了起来。
先出现的是一间明亮的音乐工作室，墙上挂着吉他，桌上有键盘和电脑。然后，一个人影坐到了镜头前。
汪苏泷。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头发有些随意，但笑容很明亮。对着镜头挥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导演笑：“没事，我们也刚到。”
制片：“汪老师好，辛苦您跑一趟工作室。”
“应该的。”汪苏泷调整了一下麦克风，“肖老师好，陈导好，李总好。”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和耳机里听过无数遍的一模一样，但又有些不同——更近，更真实。
林诗瑶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
笔尖在纸上划出无意义的线条。
会议开始。
导演先介绍了电影的整体构思，情感基调，几场重要的情绪戏。制片补充了市场定位和发行计划。
汪苏泷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
“所以，”导演总结，“我们希望主题曲能抓住这种克制的爆发——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
“明白。”汪苏泷点头，“我听了你们的描述，脑子里已经有几个旋律片段了。我觉得可以用钢琴做主旋律，弦乐铺底，但在副歌部分加入一些电子音色，制造那种即将破土的感觉。”
“这个思路很好。”导演兴奋起来。
肖战一直没怎么说话。
他只是听着，偶尔在面前的剧本上标注几笔。
直到导演问：“肖老师，您对角色情感的理解，有什么想和汪老师分享的吗？”
肖战抬起头，看向屏幕。
林诗瑶注意到，他的坐姿微微调整了一下——更正式了些。
“我的角色，前半段一直在压抑。”肖战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清晰，“他的爱不能说，痛苦不能表现，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直到最后一场戏，才有一个释放的出口。”
他顿了顿：“所以音乐上，我希望前奏部分是压着的，甚至有些沉闷。但要有细节——比如某个乐器偶尔冒出来一点，又马上收回去，像角色的那些欲言又止。”
汪苏泷认真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试节奏。
“我懂。”他点头，“那种差点就要说出口，但还是咽回去的感觉。我可以用弦乐的滑音来表现，或者钢琴的延音踏板……”
两个人开始讨论技术细节。
林诗瑶低头记录，笔尖飞快。
但她的耳朵，一字不落地听着。
这是她第一次，同时听到他们两个的声音。
肖战的低沉，冷静，每个词都经过思考。
汪苏泷的明亮，感性，带着音乐人的跳跃思维。
他们在讨论艺术，讨论创作，讨论如何用音符塑造情感。
没有粉丝想象中的王不见王，没有剑拔弩张。
只有两个顶尖的创作者，在认真地对待作品。
林诗瑶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担忧，有些可笑。
“对了，”汪苏泷突然说，“我看了你们发来的部分剧本，最后那场戏的台词，我特别喜欢。”
他念了一句。
正是林诗瑶也标记过的那句。
她的笔，停了一下。
“那句确实很关键。”肖战说，“演员的表演，镜头的运动，还有音乐，要在那一刻达到统一。”
“对，统一。”汪苏泷重复这个词，“我写歌的时候会想着这个画面。”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比想象中顺利。
11:20，讨论暂告段落。
制片总结下一步计划：“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推进？汪老师可以先出一个小样，我们听听感觉。”
“没问题。”汪苏泷说，“我下周三前给第一版demo。”
“辛苦汪老师。”
视频窗口里，汪苏泷笑了笑，然后，他的视线似乎移了一下。
看向了镜头外。
但又好像，是在看会议室的某个角落。
“这位是……”汪苏泷开口，目光定格，“之前没见过？”
林诗瑶抬起头。
发现屏幕上，汪苏泷正看着她的方向。
不，准确说，是看着视频窗口里她的那一小块画面——腾讯会议默认会显示所有参会者的头像，她的在右下角。
很小，但看得清脸。
所有目光都聚了过来。
导演和制片也看向她这边。
林诗瑶感觉喉咙发紧。
然后，她听到身边传来肖战的声音，很平静：
“我的助理，林诗瑶。”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这次音乐合作的对接人。”
屏幕里，汪苏泷点了点头，笑容依然温和：“林助理好，辛苦你了，前期沟通很顺畅。”
林诗瑶强迫自己扬起一个职业的微笑。
“汪老师好，应该的。”
声音平稳。
表情自然。
只有她自己知道——
会议桌下的左手，已经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四个弯月形的印子。
会议继续。
又讨论了十分钟合同细节，然后结束。
视频窗口一个个关闭。
最后剩下汪苏泷那个，他对着镜头挥手：“那今天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
屏幕黑掉。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林诗瑶松开左手。
掌心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有淡淡的血痕。
她悄悄把手藏到桌下，用纸巾擦了擦。
“记录整理好发给我。”肖战起身，“下午的素材观看，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林诗瑶站起来，“两点，在公司的审片室。汪老师团队三人，已经签了保密协议。”
“嗯。”肖战拿起剧本，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回头。
看向林诗瑶。
“你很紧张？”他问。
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很安静，每个字都清晰。
林诗瑶心脏一跳：“……有一点。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创作会。”
肖战看了她两秒。
“表现不错。”他说，“记录很详细。”
然后他转身走了。
王薇跟上去，经过林诗瑶时，拍了拍她的肩：“确实不错。”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诗瑶一个人。
她慢慢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屏幕。
刚才那里还有汪苏泷的脸。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手机震动。
是陈璐发来的消息：“林助理，下午见。汪老师说很期待看到素材。”
林诗瑶回复：“好的，两点见。”
发送。
然后她打开相机，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妆容完整，表情平静。
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关掉相机，开始整理会议记录。
下午1:45，审片室外。
林诗瑶提前到了。
审片室在公司地下二层，隔音很好，门口需要刷卡进入。里面是电影院式的小厅，二十个座位，最前面是巨大的屏幕。
她检查了设备，调试好播放器，准备了水和笔记本。
然后，她站在走廊里等。
心跳很快。
比上午开会时更快。
1:55，电梯门打开。
三个人走出来。
最前面的是陈璐，林诗瑶已经见过照片。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应该是助理。然后——
汪苏泷。
他今天换了件米白色的毛衣，牛仔裤，帆布鞋。很休闲，但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
比视频里更真实。
也更……触手可及。
“林助理。”陈璐先打招呼，“辛苦了，还专门下来等。”
“应该的。”林诗瑶微笑，“汪老师好，这位是？”
“我的助理，小凯。”汪苏泷开口，声音和刚才视频里一样，但更近，更有实感。
他看着她，眼睛很亮。
林诗瑶感觉呼吸停了一秒。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汪老师好，小凯好。请进，设备已经准备好了。”
她刷卡开门，侧身让他们进去。
汪苏泷经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很淡的香水味。
柑橘调，混合着一点雪松。
是她熟悉的那个味道——他代言的香水，她买过同款。
审片室里灯光调暗。
大家落座。汪苏泷坐在中间，陈璐在左，小凯在右。林诗瑶坐在靠门的位置，方便操作设备。
“素材大概三十分钟，是导演特意为这次合作剪辑的。”林诗瑶说，“包含几个关键的情绪场景，还有肖老师的一些表演片段。”
“好。”汪苏泷点头，“开始吧。”
灯光全暗。
屏幕亮起。
电影片段开始播放。
没有配音，没有配乐，只有原始的画面和演员的台词。
肖战出现在屏幕上。
是那场压抑的戏——他站在雨中，看着远处，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里翻滚着太多东西。镜头拉近，给他的眼睛特写。
林诗瑶虽然已经看过剧本，但第一次看到表演，还是被震撼了。
那种沉默的痛苦，比嚎啕大哭更有力量。
她偷偷看了一眼汪苏泷。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看得很专注，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粉丝都知道。
三十分钟，他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看着，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几个字。
播放结束。
灯光缓缓亮起。
汪苏泷还看着屏幕，几秒后，才转回头。
“太厉害了。”他说，声音有些低沉，“肖老师的表演……那种压抑感，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他翻开笔记本：“我记了几个点。第三场戏，他转身的那个瞬间，我觉得这里可以加一个钢琴的单音，很轻，但很脆，像心里什么东西断了。”
林诗瑶记录。
“还有最后那场爆发戏。”汪苏泷继续说，“镜头推上去的时候，音乐要跟着推，但不能抢戏。要托着表演走。”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
那是创作者找到灵感的眼神。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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