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细碎的花瓣,掠过宫墙的琉璃瓦,将左相府的喧嚣与皇宫的静谧轻轻隔开。祝绪丹的车驾碾过宫道上的青苔,车轮与石板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宫阙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声声叩问,敲在人心上。
一、深宫侍疾:温情假面下的寒芒
皇后寝殿的艾草香浓得有些异常,祝绪丹刚踏入殿门,就觉得喉咙发紧。赵雅芝半倚在铺着貂裘的软榻上,鬓边斜插着支白玉簪,脸色苍白得像宣纸,见她进来,勉强撑起笑意:“缃缃来了,快坐。”
祝绪丹依言坐在榻边的绣墩上,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榻前的小几——上面放着碗未喝完的药,药渣沉在碗底,形状诡异,像极了南疆毒草的根茎。她不动声色地将王络丹给的银针藏在袖口,指尖冰凉。
“娘娘今日胃口如何?”她接过侍女递来的蜜饯,放在鼻尖轻嗅,甜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腥气,与昨日赏花宴上刘氏香囊散出的气味如出一辙。
赵雅芝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老毛病了,吃不下什么。倒是你,怀着身孕还奔波,珞丹怕是要心疼坏了。”她的指尖在锦被上轻轻摩挲,袖口垂下的流苏遮住了腕间的淤青——那是被人胁迫时留下的痕迹,祝绪丹看得真切。
两人闲话家常,从相府的兰草说到宫中的牡丹,赵雅芝的语气始终温和,眼神却总在她的孕肚上打转,像在估量什么。殿外传来檐角铜铃的轻响,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的梅花糕摆得整整齐齐,蜜饯拼出的图案扭曲缠绕,正是祝绪丹在苗苙旧物里见过的蛊毒图腾。
“尝尝?御膳房新做的。”赵雅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祝绪丹垂眸浅笑,指尖拂过鬓边的珠花——那是吴宣仪送的,珠蕊里藏着极小的银铃,遇险时摇动便会发出异声。“近来总犯恶心,怕是辜负了娘娘的心意。”她抬手抚上小腹,感受着那里轻微的胎动,“这孩子娇气,闻不得太甜的。”
话音刚落,殿门被“吱呀”推开,宋妍霏提着琵琶闯进来,身后跟着吴宣仪,手里的食盒“啪”地放在桌上:“皇后舅母,我给您带了清粥!”她的琵琶弦上缠着银线,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那是管乐特意为她改制的,弹奏时能发出只有特定哨子能听见的频率。
吴宣仪打开食盒,白粥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她的眉眼:“刚从家里炖的,加了点山药,养胃。”她递粥的瞬间,用指尖在祝绪丹手背上快速敲了三下——这是她们儿时约定的暗号,意为“有危险,速离”。
祝绪丹的心猛地一沉,眼角的余光瞥见赵雅芝悄悄将手缩进袖中,指缝间漏出的深褐色粉末,与药碗里的沉渣颜色一致。温情脉脉的假面下,竟是淬了毒的寒芒。
二、相府筹谋:牡丹园里的暗涌
王络丹站在枢密使府的牡丹花丛中,指尖捏着片姚黄花瓣,花瓣边缘的焦痕触目惊心——那是被某种腐蚀性液体溅过的痕迹。王显在一旁喋喋不休,说着养花的诀窍,袍角沾着的泥土里,混着细碎的墨玉渣。
“王大人这园子里的土,倒是格外肥沃。”王络丹的目光落在假山后的花畦上,那里的泥土明显被翻动过,新土与旧土的颜色泾渭分明。他想起罗予彤找到的残信,“藏于……牡丹”四个字在脑海里盘旋。
王显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哈哈笑道:“左相说笑了,不过是寻常花肥罢了。”他转身招呼侍女添茶,袖口扫过花畦边的青石,留下一道墨黑色的划痕。
王络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花枝,忽然道:“听闻苗苙生前最爱牡丹,尤其是这姚黄,说有南疆故土的影子。”他注意到王显的耳根瞬间泛红,像被戳中了痛处。
“一个叛贼,提他作甚!”王显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茶盏晃了晃,茶水溅在花丛里,竟冒出细小的白泡。王络丹心中了然——这泥土里,定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此时,罗予彤正在宫门外焦灼地踱步。他袖中揣着宋妍霏用银线传出来的字条,上面的“速来”二字被汗水浸得发皱。李晟骑着快马奔来,马背上的布包鼓鼓囊囊,他翻身下马,声音发颤:“找到了!王显府里的老仆说,苗苙死前埋了个匣子在牡丹园,里面是王显勾结南疆的证据!”
两人正欲入宫,却见相府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跑来:“大人!宫里传来消息,说……说郡主腹痛难忍,请您立刻过去!”
王络丹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看向皇宫的方向,檐角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张张开的巨口。“不好,是调虎离山!”他翻身上马,对罗予彤道,“你带人手去牡丹园挖那个匣子,我去宫里!”
马蹄扬起的尘土里,藏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三、稚语破局:孩童眼中的澄明
吴宣仪在回廊上找到岷儿时,小家伙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奇怪的符号。三个圆点围着一个圆圈,像南疆壁画上的太阳图腾。
“岷儿画的是什么?”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孩子柔软的发顶。
岷儿举起手里的墨玉佩,玉佩上的“苙”字被摩挲得发亮:“是苗苙叔叔的母亲教我的,她说这是回家的路。”他指着图腾中间的圆点,“这里面藏着‘会动的虫子’,苗苙叔叔说,要是他不见了,就把这个给左相姨父看。”
吴宣仪的呼吸一滞——“会动的虫子”,定是蛊毒!她抱起岷儿就往寝殿跑,琵琶声从殿内传来,急促而杂乱,是宋妍霏在发求救信号。
殿内已是一片狼藉。祝绪丹捂着小腹后退,裙摆扫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在地上蜿蜒,散发出刺鼻的腥气。赵雅芝站在她对面,双手颤抖,袖中的粉末撒了一地:“缃缃,别怪我……刘氏拿我兄长的性命要挟,我……”
“娘娘袖口的淤青,药碗里的毒草,还有梅花糕上的图腾,您还要瞒到何时?”祝绪丹的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她将袖中的银针掷在地上,针尖黑得发亮,“这毒是冲我来的,王显想借您的手,除掉我和腹中的孩子,对吗?”
赵雅芝的眼泪终于决堤,瘫坐在软榻上:“是我糊涂……是我对不起你我的缃缃……”
就在这时,王络丹撞开殿门冲进来,身后跟着罗予彤与李晟。李晟手里捧着个打开的木匣,里面的信件散落出来,墨迹淋漓:“王显勾结南疆巫医,用子母蛊控制朝臣,苗苙只是他的棋子!这些都是证据!”
岷儿挣脱吴宣仪的怀抱,举着墨玉佩跑到王络丹面前:“姨父你看!背面有字!”
王络丹接过玉佩,翻转过来,只见背面刻着极小的字:“王显藏蛊于牡丹根下,母蛊在他书房!”他恍然大悟,难怪牡丹园的泥土异样,原来蛊毒就养在花根里!
罗予彤补充道:“我们在牡丹园挖出了陶罐,里面全是用于炼制蛊毒的南疆毒草,还有王显与巫医的密信!”
真相像被剥开的洋葱,辛辣刺眼,却终于显露原形。
四、尘埃落定:风雨后的暖阳
王显被亲兵押走时,还在疯狂嘶吼:“我有皇后的把柄!你们不能动我!”叶童站在殿门口,脸色铁青,看着散落的证据,声音冷得像冰:“查!彻查所有涉案人员,一个不留!”
赵雅芝跪在地上,鬓发凌乱:“是臣妾糊涂,险些酿成大祸,请陛下降罪。”
叶童叹了口气,扶起她:“你也是受害者。往后,莫要再被亲情裹挟了心智。”他看向祝绪丹,目光柔和了许多,“缃缃,委屈你了。”
祝绪丹摇摇头,握住王络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踢她,像是在说“别怕”。
暮色降临时,左相府的牡丹园里热闹非凡。岷儿和绾绾在铺着软垫的地上追逐,绾绾手里攥着朵半开的魏紫,笑得咯咯响。吴宣仪抱着刚睡着的孩子,靠在侯佩岑肩头,听他说朝堂上的趣事。宋妍霏弹着琵琶,马吟吟在一旁用笛子相和,琴声笛声交织着,像流淌的溪水。
李晟举着酒坛,与罗予彤碰了碰:“还是你细心,能从孩子的话里找到线索。”
罗予彤难得露出笑意,目光却瞟向不远处的李艺彤——她正指挥家丁给牡丹花丛施肥,嘴里念叨着“定要比枢密使府的长得好”,像只骄傲的小凤凰。
王络丹将祝绪丹揽在怀里,看着满园的牡丹。经历风雨的花瓣虽有些残破,却依旧透着勃勃生机,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都过去了。”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祝绪丹抬头,望进他眼底的星辰,笑着点头。是啊,那些藏在暗影里的阴谋,那些裹着温情的算计,终究抵不过人心底的光明。就像这牡丹,哪怕根下曾藏着阴诡,也依旧能迎着阳光,开出最绚烂的花。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的钟声,悠长而安宁。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带着风雨后的澄澈,向着更明亮的未来,缓缓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