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鸾三十一年初夏，相府的石榴花开得正盛，一簇簇火红的花团缀在枝头，映得庭院里一片暖意。吴宣仪抱着五个月大的侯梧峥（岷儿）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小家伙穿着件月白色的肚兜，露出圆滚滚的胳膊腿，正挥舞着小手，试图去抓悬在眼前的银铃。
“慢点抓，没人跟你抢。”吴宣仪笑着用指尖碰碰他的小手，岷儿立刻攥住她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哼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正逗着孩子，院外传来宋妍霏（绵绵）咋咋呼呼的声音：“姐姐！佩岑姐姐！你们看谁来了？”话音未落，她就领着蒋一侨和李艺彤（绒绒）走进来，三人手里都提着东西，脸上带着喜气。
“缙缙（蒋一侨）？你怎么回来了？”吴宣仪有些惊喜。蒋一侨这些日子忙着筹备与倪虹洁的婚典，按理说该在自家府里忙活才是。
“这不是给岷儿送聘礼……哦不，是送喜糖来了嘛。”蒋一侨挠挠头，把手里的锦盒递过来，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块，“前几日倪府那边送来了聘礼，我想着先分些喜糖给你们尝尝，沾沾喜气。”
李艺彤（绒绒）也笑着补充：“不光是喜糖，聘礼队伍刚从相府门前过，好家伙，整整八十抬，把街都堵了！我和缙缙特意绕过来，带你们去瞧瞧热闹。”
“八十抬？”吴宣仪有些惊讶，“倪将军家竟准备了这么多？”
“可不是嘛，”宋妍霏凑到竹椅边，逗着岷儿，“有西域的宝石、江南的云锦、还有北境的狐裘，听说还有一箱金子，闪得人眼睛都花了！”
“金子？”岷儿似乎对这个词有了反应，停下抓银铃的手，小脑袋歪了歪，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钱……钱……”
众人都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哟，我们岷儿还知道钱呢！”宋妍霏笑得直不起腰，“才五个月就这么财迷，长大了还得了？”
蒋一侨也乐了，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银元宝（玩具），递到岷儿面前：“岷儿，这个是‘钱’，喜欢吗？”
岷儿的眼睛瞬间亮了，伸出小手一把抓住银元宝，紧紧攥在手里，嘴里还“钱钱”地念叨着，小模样认真又可爱。
吴宣仪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不知随了谁，竟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这么上心。”
“随我随我！”蒋一侨拍着胸脯，“想当年我小时候，看到我娘的金镯子，抱着就不肯撒手，跟岷儿一模一样！”
李艺彤（绒绒）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就你脸皮厚，岷儿可比你聪明多了。走，去门口看看聘礼队伍，让岷儿也开开眼界。”
几人簇拥着吴宣仪，抱着岷儿走到相府门口。果然见街面上排着长长的队伍，红绸裹着的箱子一个个抬过去，箱子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岷儿趴在吴宣仪怀里，小脑袋转来转去，看到那些亮晶晶的珠宝首饰从眼前过，嘴里又开始“钱钱”地叫，惹得周围的人都笑着打趣：“这小乡主还挺识货！”
正看着热闹，远处传来太监的唱喏声，叶童和邓萃雯竟也来了，身后还跟着祝绪丹（缃缃）和王络丹。
“舅舅，娘！”吴宣仪连忙迎上去。
叶童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岷儿身上，大步走过来：“我的乖外孙，外祖父来看你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抱。
岷儿却把头埋进吴宣仪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那个银元宝，嘴里嘟囔着“钱钱”。
“这小家伙，刚才还念叨‘钱’呢。”宋妍霏笑着解释。
叶童故作不满地挑眉：“哦？在我们岷儿心里，钱比外祖父还重要？”
众人正笑着，岷儿忽然抬起头，看着吴宣仪，清晰地喊了一声：“娘……娘……”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很。吴宣仪的眼睛瞬间红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抱着岷儿：“哎……娘在呢……”
叶童的脸色却垮了下来，看着岷儿，语气酸溜溜的：“好啊，会叫‘娘’了，连‘外祖父’都不叫了？白疼你这么多天了！”
“陛下这是吃醋了？”邓萃雯笑着打趣，“岷儿才五个月，能叫‘娘’就不错了，您啊，再等等吧。”
祝绪丹（缃缃）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个拨浪鼓，轻轻摇着：“岷儿，叫‘缃缃姨’，叫了姨母给你糖吃。”
岷儿的注意力被拨浪鼓吸引，伸出小手去够，嘴里依旧“娘、娘”地叫着，逗得众人笑声不断。
蒋一侨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忽然想起什么，对李艺彤（绒绒）说：“对了绒绒哥，前几日我清点聘礼时，发现有几匹云锦特别适合做小衣服，我让人给岷儿留了两匹，回头让丫鬟送过来。”
“算你有良心。”李艺彤（绒绒）点头，“不过说好了，我是你大哥，岷儿得先叫我‘绒绒姨’，再叫你‘缙缙姨’。”
“凭什么？”蒋一侨不乐意了，“我和你都是姨母，凭什么你先？”
“就凭我比你大！”李艺彤（绒绒）挑眉，“当年在军营，你还喊我‘绒绒哥’呢，忘了？”
“那是在军营！”蒋一侨梗着脖子，“现在论辈分，我和你都是岷儿的姨母，平起平坐！”
“怎么平起平坐？”宋妍霏插了进来，抱着胳膊笑道，“我是岷儿的亲姨母，绒绒是表姨母，你是表姨母的弟弟，论起来，你还得排我后面呢！”
“你这丫头，净捣乱！”蒋一侨作势要敲她的脑袋，却被宋妍霏灵活躲开。
吴宣仪看着他们斗嘴，笑着摇头：“好了好了，都是岷儿的姨母，分什么先后。你们看，岷儿都被你们吵得不耐烦了。”
果然见岷儿皱着小眉头，小嘴撅了起来，似乎在抗议。叶童连忙把他抱过去（这次岷儿没反抗），哄道：“岷儿别气，外祖父带你去看金元宝，比他们的都大！”说着就抱着孩子往府里走，还不忘回头对蒋一侨等人扬了扬下巴，像个炫耀的孩子。
众人笑着跟进去，回到暖阁里。叶童真的让人取来了一锭金元宝（真的），放在岷儿面前。小家伙眼睛都直了，伸出小手去摸，嘴里又开始“钱钱”地叫。
“你看你，把孩子都教坏了。”邓萃雯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凑过去，看着岷儿的小模样，满眼慈爱，“我们岷儿真是个聪明的，才五个月就知道认金子，将来定是个会过日子的。”
“何止会过日子，”王络丹接口道，“陛下说了，等岷儿再大些，就亲自教他读书算数，将来管账肯定一把好手。”
祝绪丹（缃缃）也笑着说：“我把我攒的那些银珠子都找出来了，等岷儿长牙了，串成手链给他玩，又安全又好看。”
蒋一侨看着满屋子的人围着岷儿转，忽然感慨道：“想当年我们几个在军营里，天天想着打仗立功，哪能想到现在这样，围着个孩子笑闹。”
李艺彤（绒绒）也叹了口气：“是啊，那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糙，现在才知道，这样的热闹才是真的安稳。”
吴宣仪抱着岷儿，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已经把金元宝抱在了怀里（虽然抱不住），小脸上满是满足。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绵绵、绒绒、缙缙一起在公主府的院子里玩，绒绒总是像个大哥哥一样护着他们，缙缙虽然调皮，却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大家，绵绵则像个小尾巴，跟在他们身后……如今，他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却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聚在一起，看着岷儿一天天长大，这大概就是最幸福的模样吧。
“娘……”岷儿忽然又喊了一声，小手抓住吴宣仪的衣襟，把脸埋了进去。
吴宣仪的心瞬间被填满了，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眶微微发热。叶童在一旁看着，虽然还在“吃醋”，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暖阁里的炭火已经撤了，取而代之的是窗台上的栀子花，淡淡的花香混着众人的笑语，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温柔得像一首未完的歌。
聘礼队伍的喧闹还在街面上继续，而相府的暖阁里，却有着比八十抬聘礼更珍贵的东西——血脉相连的亲情，从小到大的情谊，还有新生命带来的无尽欢喜。五个月的小岷儿或许还不懂“钱”的意义，不懂“姨母”的辈分，却用最稚嫩的声音和最纯真的笑容，将这份温暖紧紧地系在了一起，像石榴花一样，在初夏的阳光里，开得热烈而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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