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鸾国的上元节，总能驱散冬日最后的寒意。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宫灯、纱灯、走马灯……流光溢彩，映得雪后的青石板路都染上了暖意。百姓们提着花灯，穿梭在街市上，猜灯谜的、听小曲的、卖糖画的……喧嚣声浪此起彼伏，将整个京城都浸在热闹的氛围里。
皇帝叶童下旨，上元节特许宗室子弟与重臣家眷夜游街市，与民同乐。这道旨意让少年们雀跃不已，连日来因政务缠身的沉闷，都被这节日的喜悦冲散了。
一、灯影下的试探
静安郡主府的马车在街角停下，吴宣仪提着一盏兔子灯，蹦蹦跳跳地跳下车。她今日穿了件水红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纹样，头上梳着双环髻，簪着两支珍珠流苏，衬得她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右相大人，您看这兔子灯可爱吗？”吴宣仪举着灯，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侯佩岑。
十六岁的侯佩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便服，外面罩着件石青色的披风，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她看着吴宣仪被灯火映得通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可爱，像你。”
吴宣仪的脸颊瞬间更红了，像被炭火烫过一般，慌忙低下头，假装去看地上的灯影：“大人又取笑我。”
侯佩岑轻笑一声，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走吧，前面有猜灯谜的，去试试？”
两人随着人流往前走，吴宣仪手里的兔子灯晃悠着，暖黄的光晕在她脚边投下跳动的影子。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侯佩岑，灯火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平日里严肃的眉眼此刻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让她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右相大人，您看那个灯谜。”吴宣仪指着一盏走马灯，上面写着“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
侯佩岑略一思索，笑道：“是青蛙。”
吴宣仪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报答案，猜中了一盏小巧的莲花灯。她捧着莲花灯跑回来，献宝似的递给侯佩岑：“给您！”
侯佩岑接过莲花灯，指尖触碰到她的温度，微微一顿：“你自己留着吧。”
“不行，是大人猜中的，该给大人。”吴宣仪坚持道，目光亮晶晶的，“而且……这莲花灯跟大人很配。”
侯佩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一暖，便不再推辞，将莲花灯提在手里：“那我便收下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处卖糖画的摊位前，吴宣仪被那栩栩如生的糖龙吸引，挪不动脚步。侯佩岑看着她眼里的渴望，便笑着买了一支递给她。
吴宣仪接过糖龙，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看着侯佩岑手里的莲花灯，忽然鼓起勇气问道：“大人，您……您以前过上元节，都是怎么过的？”
“以前多在府中处理政务，很少出来。”侯佩岑答道，目光落在她沾了糖霜的嘴角，“今年不一样。”
“不一样？”吴宣仪好奇地抬头。
“嗯，”侯佩岑看着她的眼睛，灯火在她眸子里跳跃，像落了满目的星辰，“今年有你。”
吴宣仪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甜意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侯佩岑，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侯佩岑看着她懵懂又欢喜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知道这小姑娘对自己存着别样的心思，而她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份纯粹的欢喜打动了。
二、玉算盘上的心意
户部衙署的几位小吏约了谭薇去逛灯会，十三岁的小姑娘却有些犹豫。她手里捧着李晟送的那架羊脂玉算盘，指尖轻轻拨弄着，算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替她敲打不定的心绪。
“谭尚书，再不走就晚了！”小吏在门外催促道。
“来了！”谭薇深吸一口气，将玉算盘小心翼翼地放进袖袋里，拿起一盏菱角灯，快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街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十四岁的李晟穿着一身青色的劲装，手里提着一盏猛虎灯，正站在路灯下等她，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
“谭尚书。”李晟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菱角灯上，“我听小吏说你要来，便在这儿等了会儿。”
谭薇的脸颊微微发烫，小声道：“将军怎么也来了？”
“今日休沐，出来走走。”李晟说着，将手里的猛虎灯递给她，“给你。”
“我有灯了。”谭薇晃了晃手里的菱角灯。
“这个不一样。”李晟坚持道，“猛虎灯，能辟邪。”
谭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暖，便接了过来，与自己的菱角灯一起提在手里。两人并肩往前走，一时无话，只有灯火晃动的光晕和彼此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走到一座石桥上，桥下的河面上漂着许多荷花灯，烛光点点，像散落的星辰。李晟看着那些荷花灯，忽然开口道：“谭尚书，上次送你的玉算盘，还好用吗？”
“好用，很顺手。”谭薇连忙点头，从袖袋里掏出玉算盘，“您看，我一直带在身边。”
玉算盘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李晟看着她小心翼翼捧着算盘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好用就好。我还担心……担心你觉得太贵重，不肯用。”
“不会的。”谭薇认真地说，“这是将军送的，我很喜欢。”
李晟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被灯火映得泛红的脸颊，鼓起勇气道：“谭尚书，我……”他想说“我心悦你”，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我明日休沐，想去城外的报恩寺上香，你……你要不要一起去？”
谭薇愣了一下，随即脸颊更红了，低下头，小声道：“好啊。”
李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花灯，喜悦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那我明日在府门口等你。”
“嗯。”谭薇轻轻点头，指尖紧紧攥着那架玉算盘，算珠的温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心里也暖暖的。
桥下的荷花灯还在缓缓漂着，载着少年人说不出口的心意，漂向远方。
三、枪影里的温柔
靖王府的演武场旁，也挂起了几盏灯笼，暖黄的光晕照亮了场边的兵器架。蒋一侨提着一盏豹子灯，正在跟倪虹洁比试枪法。
十二岁的蒋一侨身手比之前灵活了许多，枪尖带着凌厉的风声，招招都有模有样。十五岁的倪虹洁穿着一身劲装，手持木枪，不紧不慢地应对着，眼底带着几分赞许。
“看招！”蒋一侨大喝一声，枪尖直刺倪虹洁的肩头，动作比之前沉稳了不少。
倪虹洁侧身避开，木枪轻轻一挑，便将他的枪杆压住：“进步不小，但还是太急了。”
蒋一侨不服气，猛地收枪，转身又是一记横扫。倪虹洁不闪不避，手腕一翻，木枪精准地磕在他的枪杆上，借力将他的枪挑飞出去。
“哎哟！”蒋一侨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倪虹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眉头微蹙：“怎么还是这么冒失？忘了后背的伤了？”
“早好利索了！”蒋一侨梗着脖子，却偷偷往她身边靠了靠，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再说，有殿下在，我不怕。”
倪虹洁瞪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别闹了，今日过节，不比了。”她捡起地上的豹子灯，递给他，“提着灯，去街上走走吧。”
“真的？”蒋一侨眼睛一亮，“殿下跟我一起去？”
倪虹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去看看。”
两人换了便服，提着灯往街市走去。蒋一侨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跟她说演武场新到的一批弓箭，说北境带回的那匹战马如何神骏，说街上哪个摊位的糖画最好吃。倪虹洁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眼底的凌厉被柔和取代。
走到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蒋一侨拿起一个银色的狼面具戴上，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嗷呜——吓着你了吗？”
倪虹洁被他逗笑了，抬手摘下他的面具：“多大了，还玩这个。”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蒋一侨的脸颊红透了，心跳得像擂鼓。他看着倪虹洁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上元节的灯火，比北境的烽火还要让人动心。
四、市井里的守护
西市的花灯最是热闹，十二岁的张小婉提着一盏鲤鱼灯，正挤在人群里看杂耍。她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的短打，腰间系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眼神灵动，像只穿梭在人群里的小鱼。
“让让，让让！”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撞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张小婉。
“小心！”一只手猛地拉住她，将她往旁边一带。
张小婉踉跄着站稳，抬头一看，是十一岁的管乐。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便服，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张小婉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管乐皱着眉看了眼那个醉汉，见他被同伴拉走，才放下心来，随即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张小婉身上：“夜里冷，披上。”
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张小婉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那你怎么办？”
“我不怕冷。”管乐挺了挺胸，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鲤鱼灯上，“这灯真好看。”
“那给你看会儿。”张小婉把鲤鱼灯递给他，自己则提着他的兔子灯，“这个兔子灯也很可爱。”
两人并肩站在人群里，看着杂耍艺人翻跟头、吞剑，时不时发出阵阵喝彩。管乐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张小婉身上，看到有人挤过来，便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站，替她挡住拥挤的人潮。
“饿了吗？前面有卖汤圆的，去尝尝？”管乐问道。
“好啊。”张小婉点头。
两人走到汤圆摊位前，管乐点了两碗芝麻汤圆。汤圆煮得胖乎乎的，浮在碗里，冒着热气。张小婉舀起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甜糯的芝麻馅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管乐看着她。
“好吃！”张小婉点点头，又舀起一个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管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嘴咬住，甜意瞬间在心里蔓延开来。他看着张小婉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上元节的汤圆，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五、琴音里的心意
宫墙下的小河边，十岁的宋妍霏提着一盏蝴蝶灯，坐在石阶上，看着河面上漂过的荷花灯。十二岁的马吟吟坐在她身边，手里抱着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清越的琴声在夜色里流淌开来，正是那首《清之谣》。
宋妍霏托着腮，静静地听着，偶尔抬头看一眼马吟吟。灯火映着他专注的侧脸，睫毛长长的，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她想起去年生辰，他为自己弹这首曲子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
“吟吟哥哥，你弹得真好听。”宋妍霏小声道。
马吟吟停下手指，笑道：“只弹给你听。”
宋妍霏的脸颊红了，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蝴蝶灯，小声道：“我……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小鸟，针脚比上次工整了许多，“是我自己绣的，祝你……弹琴越来越好听。”
马吟吟接过香囊，入手温热，他小心地将香囊系在琴盒上，笑道：“我很喜欢，会一直带着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梅花，“这个给你，算是回礼。”
宋妍霏接过玉簪，指尖抚过温润的玉质，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谢谢吟吟姐姐~。”
马吟吟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忽然鼓起勇气，轻轻握住她的手。宋妍霏的手小小的，暖暖的，像只受惊的小鸟，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
两人的手交握在灯火下，琴音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河面上荷花灯的光晕在他们脸上跳动，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六、灯下的默契
左相府的花园里，也挂起了几盏花灯。十五岁的王络丹坐在亭子里，看着不远处提着一盏兔子灯跑来的祝绪丹。
十岁的祝绪丹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像只快活的小蝴蝶，跑到他面前，举起手里的兔子灯：“左相大人，您看我这灯好看吗？是皇后舅母宫里的小厨房做的，里面点的是香料，闻着香香的。”
王络丹看着她被灯火映得通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看。”他从石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她，“给你的上元节礼物。”
祝绪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的发钗，钗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精致得让她移不开眼睛：“好漂亮！谢谢大人！”
“喜欢就好。”王络丹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他想起前几日她生辰时未说出口的话，觉得此刻的氛围正好，便轻声道，“舒之，有件事……”
“大人，您看那盏灯！”祝绪丹忽然指着空中一盏孔明灯，眼睛发亮，“飞得好高啊！”
王络丹的话被打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盏孔明灯在夜空中越飞越高，像一颗明亮的星。他看着祝绪丹仰着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又得等了。
“我们也放一盏吧？”祝绪丹拉着他的袖子，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好。”王络丹点头，从亭子里拿起一盏孔明灯，与她一起走到空地上。
两人合力将孔明灯撑开，点燃灯芯，看着热气将灯笼一点点撑起。祝绪丹双手捧着灯笼，闭上眼睛，小声许了个愿，然后松开手，看着孔明灯缓缓升空。
“你许了什么愿？”王络丹问道。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祝绪丹调皮地眨了眨眼，眼底的光芒比天上的孔明灯还要亮。
王络丹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默默想：他的愿望，很简单——愿时光慢些走，愿眼前的小姑娘平安长大，愿三年后，能亲手为她戴上那支玉兰发钗。
夜渐深，京城的灯火依旧明亮，像一片璀璨的星海。少年们的身影穿梭在灯影里，带着各自的心事，或羞涩，或欢喜，或期待。上元节的灯火映照着他们的初心，也照亮了他们未来的路。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流光溢彩的夜色里，继续悄然生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