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鸾国的初春，总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却又藏不住破土而出的生机。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着未消的残雪，在料峭的寒风中摇曳生姿。一场关乎启鸾国未来的科举大考，就在这新旧交替的时节，悄然拉开了帷幕。
一、考场外的牵挂
贡院外的石板路上，挤满了前来送考的家人与学子。十三岁的罗予彤穿着一身青色襕衫，背着书箧，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如松。她是本届科举中年纪最小的考生，也是唯一一位报名参加进士科的女子，早已成了京城热议的焦点。
“罗御史，放宽心，凭你的才学，定能高中。”李艺彤站在她身边，一身月白锦袍，语气沉稳。他今日特意推掉了府中事务，前来为她送行。
罗予彤拱手行礼，目光坦荡：“多谢殿下吉言。臣女只求正常发挥，不负所学，不负陛下所期。”她虽年少，却早已褪去了稚气，眉宇间带着御史大夫特有的严谨与锐利。
李艺彤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敬佩。在这个女子多专注于内宅的时代，罗予彤却凭着一股韧劲，不仅入了御史台，更敢挑战科举这道难关，这份勇气，连许多男子都自愧不如。
“考完后，本王在贡院东侧的茶馆等你。”李艺彤递过一个食盒，“里面是些点心，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罗予彤接过食盒，指尖触碰到他的温度，微微一顿，随即低头道：“多谢殿下。”
监考官的铜锣声响起，学子们开始依次进入贡院。罗予彤转身，再次向李艺彤拱手，然后转身汇入人流，背影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李艺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贡院大门后，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牵挂。他想起这些日子，她为了备考，常常在御史台的书房读到深夜，案上的烛火总是最后一个熄灭；想起她偶尔向自己请教策论时，那专注而认真的模样；想起她虽为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子的家国情怀。
“殿下，风大，我们去茶馆等吧。”内侍轻声提醒。
李艺彤点点头，转身往茶馆走去。他知道，罗予彤这一考，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想走出内宅、为国效力的女子，闯出一条新路。
二、贡院里的交锋
贡院的号舍狭小而简陋，仅容一人一桌一椅。罗予彤坐在自己的号舍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她打开试卷，目光落在策论题上——“论启鸾北境防务之策”。
看到这个题目，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正是她连日来研究的重点，北境之战的得失、西戎的动向、北漠的态度……她早已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
提笔蘸墨，罗予彤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没有急着下笔，而是先在草稿纸上列出了提纲：先分析北境地理之险，再论将士训练之法，接着谈粮草转运之策，最后提出“以守为攻，恩威并施”的总纲，既强调加固城防，又主张与北漠维持盟约，共同制衡西戎。
她的字迹工整有力，一笔一划都透着沉稳。偶尔有考生因紧张而抓耳挠腮，或是因思路卡顿而唉声叹气，她却始终专注如一，仿佛整个贡院只剩下她与手中的笔。
三日的考试，对所有考生都是一场煎熬。罗予彤却凭着扎实的功底和清晰的思路，顺利完成了所有科目。最后一场考毕，当她走出贡院时，阳光正好，洒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上。
“罗御史！”李艺彤从茶馆里迎出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关切，“考得如何？”
罗予彤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还算顺利。”她顿了顿，补充道，“策论考了北境防务，正好是我熟悉的。”
“我就知道你可以。”李艺彤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许，“走，去茶馆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两人走进茶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李艺彤为她倒了杯热茶，看着她捧着茶杯取暖的样子，忽然问道：“若真能高中，你想入哪个衙门？”
罗予彤捧着茶杯，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坚定：“臣女想继续留在御史台。”
“哦？”李艺彤有些意外，“御史台清苦，且得罪人，你为何……”
“正因清苦，正因能得罪人，才需要有人坚守。”罗予彤打断他，眼神锐利，“启鸾需要有人监督百官，需要有人为百姓发声，需要有人敢说真话。臣女愿做这个人。”
李艺彤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心里忽然一动。他想起自己身为储君的责任，想起启鸾未来的路，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位敢说真话、坚守原则的御史在身边，或许是件幸事。
“好。”李艺彤点头，“若陛下允准，本王支持你。”
罗予彤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小口喝着热茶。茶的暖意混着心里的悸动，让她觉得这个初春，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三、朝堂上的暗流
科举放榜的前一日，早朝之上，气氛却有些微妙。户部尚书谭薇奏请改革盐税，主张“官盐专营，降低盐价”，以缓解百姓负担，却遭到了几位老臣的反对。
“谭尚书年纪太轻，不懂其中关节！”户部侍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反驳，“盐税乃国库重要来源，若官盐专营，必导致效率低下，亏空国库！”
“侍郎大人此言差矣。”谭薇虽年少，却毫不怯场，手持账册，声音清亮，“据臣统计，去年私盐泛滥，导致国库盐税损失三成。若实行官盐专营，统一价格，打击私盐，不仅能稳定盐价，更能增加国库收入。这是臣核算的账目，请陛下过目。”
她将账册呈上，上面的数据清晰详实，利弊分析得条条分明。叶童翻看账册，频频点头，看向谭薇的目光里带着赞许。
“谭尚书所言有理。”叶童放下账册，目光扫过众臣，“此事就交由户部牵头，联合刑部、兵部，共同制定盐税改革方案，半月后呈上来。”
“陛下圣明！”谭薇躬身领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散朝后，谭薇刚走出章和殿，就被李晟拦住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递到她面前：“刚买的热包子，你趁热吃。”
谭薇接过油纸包，指尖触碰到他的温度，心里一暖：“谢谢将军。”
“方才在朝堂上，你说得很好。”李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欣赏，“那些老臣就是墨守成规，你的法子定能行得通。”
被他夸奖，谭薇的脸颊微微泛红：“只是尽本分罢了。”她顿了顿，想起昨日他说要去报恩寺上香，便问道，“将军昨日去上香了吗？”
“去了。”李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递给她，“求了个平安符，给你。”
平安符是用红布缝的，上面绣着简单的“平安”二字，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谭薇接过平安符，紧紧攥在手里，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谢谢将军。”她小声道，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快步往户部走去。
李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身边的副将凑过来，打趣道：“将军，您这平安符求了三次吧？听说第一次求的被风吹走了，第二次求的掉水里了……”
李晟瞪了他一眼：“懂什么？好事多磨。”
四、相府里的成长
右相府的书房，侯佩岑正看着吴宣仪呈上的策论，眉头微蹙。十三岁的吴宣仪站在一旁，紧张地攥着衣角，等待着她的点评。
“这篇策论，论点清晰，论据也还算充分。”侯佩岑放下策论，抬头看向她，“但有一处不足——你只说了‘如何安置流民’，却没考虑到‘如何防止流民再次流离失所’。”
吴宣仪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大人说得是！我只想着给他们分田舍，却没想过要教他们谋生的手艺，若是遇到灾年，他们还是会流离失所。”
“正是。”侯佩岑点头，语气温和，“为政者，不仅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更要着眼长远。流民安，则天下安，但若想让他们真正安定下来，就得让他们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吴宣仪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我这就回去修改。”
“去吧。”侯佩岑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这小姑娘进步很快，不仅记住了她教的知识，更有了自己的思考，假以时日，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吴宣仪回到自己的院落，立刻铺开宣纸，开始修改策论。她想起侯佩岑说的“安身立命的根本”，忽然想到可以在流民安置点开设工坊，教他们织布、酿酒、做木工，这样既能解决他们的生计，又能为朝廷增加收入。
越想越觉得可行，她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游走，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西下。侍女进来点灯，见她写得入神，忍不住道：“郡主，右相大人让人送了点心来。”
吴宣仪抬头，见桌上放着一碟桂花糕，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知道，这定是侯佩岑特意吩咐的，心里暖融融的。
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要快点长大，快点变得足够优秀，优秀到能真正理解侯佩岑的心思，优秀到能与她并肩站在朝堂上，为启鸾的百姓做更多的事。
五、演武场的切磋
靖王府的演武场，蒋一侨正与倪虹洁比试刀法。十二岁的少年身手愈发矫健，刀锋带着凌厉的风声，招招紧逼。十五岁的倪虹洁手持长刀，不紧不慢地应对着，偶尔指点他几句。
“出刀要快，收刀要稳，你的力气还不够，就得靠速度取胜。”倪虹洁一边说，一边用刀背轻轻磕了一下他的手腕。
蒋一侨吃痛，却没有退缩，反而猛地变招，刀锋直取倪虹洁的下盘。倪虹洁眼疾手快地跳开，看着他眼里的执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点进步。”她收起刀，扔给他一块毛巾，“歇会儿吧。”
蒋一侨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到她身边坐下，仰头喝着水：“殿下，科举放榜后，陛下是不是要在琼林苑设宴？”
“嗯。”倪虹洁点头，“新科进士都要参加。”
“那我能去吗？”蒋一侨眼睛一亮，“我想看看罗御史有没有高中。”
“你是靖王，自然能去。”倪虹洁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忽然问道，“你很希望她高中？”
“是啊。”蒋一侨点头，语气真诚，“罗御史很厉害，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老臣强多了。启鸾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倪虹洁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触动。这少年虽顽劣，却有着最纯粹的是非观，懂得欣赏真正的才华。她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被人质疑女子不能上战场，是陛下力排众议，给了她机会。如今，看到蒋一侨这样支持罗予彤，她忽然觉得，启鸾的未来，或许真的在这些少年人身上。
“等琼林宴那日，我陪你一起去。”倪虹洁忽然说道。
蒋一侨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倪虹洁点头，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夕阳的余晖洒在演武场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少年的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少女的眉宇间带着对后辈的期许，在这初春的演武场上，构成了一幅温暖而充满希望的画面。
六、市井中的生机
京城的西市，随着天气转暖，愈发热闹起来。十二岁的张小婉正站在一家新开的布庄前，与掌柜讨价还价。她今日穿了件浅绿色的短打，腰间系着个钱袋，算盘打得噼啪响，气势丝毫不输成人。
“张掌柜，这匹棉布的进价我打听清楚了，你再加两个点，我就全要了，而且保证半月内售罄，还能帮你打响名气。”张小婉仰着脸，眼神精明，“你若是不肯，我就去对面的王记布庄，他们老板早就想跟我合作了。”
张掌柜被她说得连连点头：“小东家厉害！就按你说的办！”
站在一旁的管乐，手里提着个食盒，默默看着她。他今日特意从家里厨房带了些点心，想让她尝尝。看着张小婉与掌柜周旋时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市井的烟火气，因她而变得格外生动。
“管小侯，发什么呆呢？”张小婉谈完生意，回头看他，“走了，去下一家。”
“哦，好。”管乐连忙跟上，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桃花酥，递到她面前，“刚做的桃花酥，尝尝？”
张小婉接过桃花酥，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带着淡淡的花香，让她眼睛一亮：“好吃！你家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看着她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管乐的心里像被春风拂过，暖暖的。他知道，张小婉志在经商，想让启鸾的物产流通到更远的地方，而他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她，为她挡风遮雨，让她能在自己的天地里，自由翱翔。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却也吹醒了沉睡的万物。科举放榜的消息即将传来，盐税改革的方案正在酝酿，少年们的身影在朝堂、在考场、在市井、在演武场穿梭，用他们的智慧、勇气与担当，为启鸾国的春天，增添着新的生机。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在这悄然涌动的春潮中，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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