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第一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
走廊里,只要他经过,原本喧闹的人群就会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那些压低的、却足以让他听见的议论声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
“快看快看,那就是宋亚轩!”
“写《裂缝中的光》的那个?真人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看着好冷啊。”
“你没觉得他眼神有点……空吗?是不是真的像作文里写的那样,心里特别苦啊?”
起初,他只是皱了皱眉。
他以为这些人只是在讨论“第一名”这个头衔。他对此感到厌烦,脚步加快,只想回到那个安静的、属于他的真空地带。
他心里想的是:真烦。不过是考了个试而已,为什么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我?
直到他回到班级,看到自己的座位被围得水泄不通,而班长手里正挥舞着一张打印纸,兴奋地喊着:“这就是这次的年级唯一满分作文!你们快来看看!”
那一刻,宋亚轩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那张纸上,是他熟悉的字迹。
是他昨天在考场上,为了打发那无聊的两个小时,随手倾倒垃圾的地方。
那是他用来伪装自己抑郁情绪的“艺术品”。
他写那篇作文,不是为了寻求帮助,也不是为了展示才华。他只是在表演。他在用华丽的辞藻,包装他那颗腐烂的心,以此来应付考试,顺便嘲弄一下这个虚伪的世界。
可现在,这件“艺术品”被当成了“圣物”。
同学们看着那篇作文,有的在惊叹文笔,有的在低声讨论:“原来亚轩平时不说话,心里想的这么多……”
“他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啊?写得太真实了。”
“好想抱抱他啊,感觉他好孤独。”
那些目光,不再是看热闹的、或是探究强者的眼神。
而是变成了怜悯、好奇,甚至是施舍。
宋亚轩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因为得了满分而激动,而是因为伪装被撕破而恐惧。
他写那篇作文时,是在安全的距离外,用文字在演戏。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冷静的“导演”,在操控观众的情绪。
可现在,他发现观众们不仅入戏了,还试图冲破屏幕来“拯救”他。
这种失控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看懂了?
不,他们没懂。
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想象力,给一个他们根本不了解的陌生人贴上“可怜”的标签。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关心”。
“亚轩!你回来啦!”贺峻霖眼尖,第一个看到了他,兴奋地拿着那张打印纸跑过来,“你太厉害了!这篇作文简直绝了!我读着都想哭了!”
贺峻霖的手快要碰到他的肩膀时,宋亚轩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峻霖愣住了,举着纸的手僵在半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亚轩。以前的宋亚轩是冷淡、是疏离,但不会排斥接触。可现在的宋亚轩,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厌恶,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宋亚轩看着贺峻霖手里那张被无数人翻阅过的作文纸,看着上面那些他亲手写下的、此刻却像在嘲笑他的文字。
他觉得恶心。
他觉得自己那点仅剩的、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扒出来,挂在了太阳底下,供人观赏、供人评头论足。
“把那个拿走。”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扔了。”
“亚轩,你……”丁程鑫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你是不是不舒服?大家这是在为你高兴啊。”
“为我高兴?”宋亚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一片赤红,里面翻涌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愤怒。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碎的绝望,“你们只是在消费我的痛苦,然后觉得自己很有同情心,是吗?”
说完,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冲出了教室。
他没有去人多的操场,而是冲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消防通道。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内心独白: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是想考个试,你们就要给我贴上这么多标签?
我不是那个作文里的人。
那个作文里的人是假的,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
可我现在不想让你们看到了!
我只想一个人烂掉,我不想被你们围观,不想被你们同情,更不想被你们……
他蹲下身,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刚才在众人面前的那股狠劲儿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无助。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穿着隐身衣的人,突然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那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羞耻感和恐惧感,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以为的“满分”,是他给这个世界的一记耳光。
结果却成了这个世界反手甩给他的、最响亮的一巴掌。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消防通道门口,一直沉默注视着他的马嘉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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