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的光

老屋的后墙，是一堵斑驳的青砖墙。墙根处，常年照不到太阳，青苔常年湿润，摸上去滑腻而冰凉。墙的中段，有一道长长的裂缝，像是被雷电劈过，又像是岁月压弯了脊梁。砖缝里的泥灰早已脱落殆尽，只剩下赤裸的砖石，犬牙交错。

我就是在那个裂缝里，遇见了它。

那是一株不知名的草，或者已经算不上是一株完整的草。它的根须没有扎在泥土里，而是死死地抠进砖缝那仅存的一点点尘埃中。它的茎干是扭曲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淡黄色，因为常年不见光，叶片薄得像纸，脉络却清晰得像血管。

它活得并不体面，甚至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风大的时候，它细弱的腰肢在风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雨天的时候，浑浊的雨水顺着墙缝流下，把它冲刷得东倒西歪，满身泥点。它没有同类在旁边陪伴，左边是坚硬的砖头，右边是冰冷的墙壁。它是一个孤独的囚徒，在黑暗的牢笼里，独自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争。

我常常在无人的时候，搬一张小板凳坐在墙角，静静地看着它。

我看它如何在没有土壤的绝境中，把根须一点点钻进坚硬的砖石；我看它如何在暴雨过后，艰难地挺直那被压弯的脊梁；我看它如何在漫长的冬夜里，枯黄了叶片，却依然固执地保留着一丝绿色的生机。

它不说话，我也沉默。

我们像是两个惺惺相惜的病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挣扎与不甘。

有一次，我甚至起了恶念。我想，这样活着，是不是太痛苦了？不如拔了它，让它彻底解脱。

我的手伸了出去，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脆弱的叶片。我能感觉到它在颤抖，那是生命面对死亡威胁时本能的恐惧。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在那扭曲的茎干旁，冒出了一个极小的、嫩绿的芽苞。

那么小，那么嫩，像是一颗不肯坠落的泪珠，又像是一颗在废墟中跳动的心脏。

我的手僵住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眼中的“痛苦”和“绝境”，在它眼里，或许就是全部的世界，就是全部的希望。我所谓的“解脱”，对它来说，才是真正的毁灭。

我收回了手，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原来，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倔强。哪怕身处最深的裂缝，哪怕只能分到一缕微弱的天光，它依然在努力地活着，努力地生长，努力地开出哪怕一朵小小的、无人欣赏的花。

它不需要我的同情，也不需要我的施舍。

它只需要那一道裂缝，和那一丝光。

后来，我离开了老屋，去了远方求学。但我常常会想起那堵墙，想起那株草。

我想，我们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墙，墙上有裂缝，裂缝里藏着阴暗和潮湿。我们都在那裂缝里挣扎，在那阴影里生长。我们会受伤，会破碎，会感到绝望，但只要心底还存着那一丝微弱的光，我们就不会彻底沉沦。

那道裂缝，不是为了吞噬我们，而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自己的生命力，到底有多么顽强。

光，从来不在远方。

光，就在你我决绝生长的那一刻，在那道最深的裂缝里，悄然降临。

【语文教研组评语】：

此文通篇运用白描手法，不着一字抒情，却字字泣血。借“墙缝野草”自喻，将少年的孤独、挣扎、抑郁与重生，刻画得入木三分。文字冷静克制，情感却如地下岩浆，汹涌澎湃。结尾升华自然，由物及人，道出“生命在绝境中自我救赎”的深刻哲理。

【得分】：

基础等级：50分（内容25分 + 表达25分）

发展等级：20分（深刻10分 + 有文采10分）

总分：70分（满分）

【备注】：

年级唯一满分作文，推荐刊登于校报及市优秀作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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