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走进高二（2）班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斜照进来，落在墨绿色的课桌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她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将书包放在桌洞里，拉开椅子坐下。
刚坐稳，旁边就传来一阵压低的议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又来特招生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凑向同桌，声音里满是好奇，“听我姐说，那女生成绩特别好，次次都是年级第一，而且长得还特别漂亮，就是不知道性子怎么样。”
她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接话：“漂亮有什么用，在咱们这学校，性子太直可不行。你忘了前几个特招生了？就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楼上三班的李少爷，没半个月就被逼得退学了，多可惜。”
“可不是嘛，”后排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也加入了讨论，她转着笔，语气带着点庆幸，“不过幸好咱们学校有顾会长和柚副会长在。他俩虽然也是家世显赫的少爷小姐，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对对对！”短发女生连忙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格外真诚，“上次我在走廊里没看路，把半杯咖啡都泼到柚副会长身上了，当时我吓得腿都软了，结果她一点没生气，自己拿出纸巾擦了擦，还笑着说‘是我自己走路没看路，不怪你’，让我别往心里去。你说，哪有这样的大小姐啊？”
“顾会长也超好的！”戴眼镜的男生接话道，语气里带着敬佩，“每次学校组织捐款，他都是捐得最多的那个，而且从不张扬。上次有个同学家里出了事，学费交不起，还是他匿名帮忙垫上的。关键是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不管是家世好的还是普通学生，他都一样温和。”
议论声断断续续传来，字里行间全是对顾曰和“柚林”的称赞。
张林坐在座位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知道，这些都是原主柚林刻意经营的结果——为了在叶芷秋面前维持“完美好友”的形象，她收起了所有骄纵，对谁都温和有礼；而顾曰的“完美”，不过是主角光环自带的滤镜，剧情里他对付起柚林时，可没见半分手软。
她抬眼望向教室门口，晨光在门框上投下一道金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按照时间，叶芷秋差不多该到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班主任就领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教室里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张林也抬了眼。
走进来的正是叶芷秋。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对全班说道：“这位是我们班新来的特招生，叶芷秋。她成绩非常优异，大家以后要互相帮助。”
叶芷秋往前站了半步，阳光恰好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衬得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愈发幽深。她微微颔首，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大家好，我是叶芷秋，以后就是这个班的一员了，请各位多多关照。”她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既没有新生的局促，也没有刻意的讨好，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底下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她——毕竟能以特招生身份进这所贵族学校，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
班主任指了指张林旁边的空位：“叶芷秋，你就先坐那里吧，正好和柚林做同桌。”
叶芷秋点头应好，拎着书包走到座位旁。经过张林身边时，她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轻声道：“又见面了，柚林。”那双纯黑的瞳孔在晨光下像浸了墨的琉璃，深不见底。
“嗯。”张林应了一声，看着她拉开椅子坐下。
上课铃很快响起，老师拿着教案走上讲台。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张林端正地坐着，目光落在课本上，脑子里却在过着剧情细节。可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那视线很特别，不像旁人好奇的打量，也不是恶意的窥探，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透着股想将她拆吃入腹的侵略感。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向身旁，叶芷秋正低头看着课本，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起来认真得不得了，仿佛刚才那道视线只是她的错觉。
张林皱了皱眉，转回头继续听课。可那道视线并没有消失，时有时无地落在她的侧脸、发梢，甚至是握着笔的手上，让她浑身都觉得不太自在。
她又试着回头看了两次，每次叶芷秋都在专心做着自己的事——要么低头记笔记，要么望着黑板，眼神清澈坦荡，丝毫没有偷看的痕迹。
“是我太敏感了？”张林暗自嘀咕，压下心头的异样，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
这股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下课铃响起都没散去。
张林趴在桌子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旁边的叶芷秋收拾着课本，动作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谁。
就在这时，张林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那电子合成的声音，带着点敷衍的安抚：“宿主，别老皱着眉，影响角色形象。”
她没好气地在心里回怼：“我在想别的事。”
“哦？想什么？”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好奇。
张林沉默了几秒，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完成任务之后，原主柚林会怎么样？”
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虽然她是个双手沾过血的人，但那些都是曾经伤害过她的亲人，她从未动过无辜之人。如今占据着柚林的身体，用着她的身份，最后还要以她的名义走向死亡……这让她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系统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才解释：“别担心。任务完成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开启新的命运线。你可以把他们当成在演戏，戏散了，大家就回归各自的生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它顿了顿，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我们系统可是很人性化的。原主柚林会摆脱剧情的束缚，过上她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真的？”张林追问，心里那点堵意似乎消散了些。
“当然是真的，系统从不骗人。”电子音说得斩钉截铁。
张林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操场上有学生在打闹，笑声远远传来。她轻轻舒了口气，或许……这样也不错。
旁边的叶芷秋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望着窗外，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察觉到张林的目光，她转过头，又露出了那抹不达眼底的笑：“在想什么？”
“没什么。”张林收回目光，垂下眼，“准备上下一节课了。”
叶芷秋没再追问，重新低下头，只是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似乎又悄无声息地落了过来。此时另外一边高三（1）班的教室里，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着，搅动着午后闷热的空气。张木易趴在课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笔杆在指间灵活地打着旋，偶尔没抓稳，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淡的痕迹，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抬抬眼皮，又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
窗外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筛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他卷到小臂的校服袖口上。那截手腕白皙得晃眼，血管隐隐可见，随着转笔的动作，皮肤下的青色脉络也跟着轻轻起伏。他的视线有些飘忽，落在窗外操场上奔跑的人影上，又很快移开，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进去，绿瞳里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带着点没睡醒的迷茫。
“易木，发什么呆呢？”同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熟稔的随意。那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额头上还带着刚打完球的薄汗，“刚顾会长还问你呢，下节体育课要不要一起组队打羽毛球。”
张木易像是被这一下撞回了神，猛地抬起头，绿瞳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受惊的鹿。他眨了眨眼，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刚睡醒的含糊：“啊？哦，再说吧，我不太想动。”
话虽这么说，他的耳朵却悄悄泛起了一层薄红。方才顾曰走过来时，离他极近，少年身上独有的、混合着洗衣液与薄荷的清爽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带着点微热的温度。他甚至能看清顾曰垂眸时，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以及说话时，唇角勾起的那抹浅淡笑意。
确实……挺晃眼的。
张木易赶紧别过脸，假装去整理桌角的课本，手指却有些僵硬地把一本练习册挪来挪去。他脸上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在细碎的阳光里若隐若现。镜片后的绿瞳飞快地眨了眨，像是想把刚才那点不该有的悸动压下去。
同桌是个神经大条的，完全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也是，最近天气热得离谱，体育课确实难熬。对了，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听老师说高二那边转来个特招生，叫叶芷秋，好像还挺厉害的，据说摸底考成绩好得离谱，把年级第二甩出一大截呢。”
“叶芷秋？”张木易握着课本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节微微泛白。方才还有些迷蒙的绿瞳瞬间清明起来，像是被注入了一道光，连带着语气都拔高了几分，“她去哪个班了？”
同桌被他这反应弄得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好像是……2班？我听教导主任跟班主任提了一嘴，说让她跟柚副会长一个班，还是同桌呢。不过你怎么这么关心她？该不会是……”他挤眉弄眼地笑起来，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八卦。
“去去去，想什么呢。”张木易伸手推了他一把，脸上有些不自然，“我就是……随便问问。”他嘴上反驳着，手却已经悄悄摸向了校服口袋，指尖勾出手机，屏幕在桌布的遮掩下亮起。
他飞快地点开与张林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女主已就位，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还特意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自己，才又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却还残留着屏幕的微凉触感。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手机安安静静的，没传来任何动静。张木易皱了皱眉，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心里有点发急——这张林，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他正想再发一条追问，前桌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伴随着几声低低的惊叹。
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见顾曰走了过来。
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清晰的锁骨轮廓，脖颈线条流畅而利落。他单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个羽毛球拍，大概是刚从器材室过来。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那头柔软的黑发都泛着淡淡的光泽。
“下节课一起？”顾曰走到张木易的课桌旁，微微俯身，将胳膊随意地搭在桌沿上。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像山涧里的溪流，落在闷热的空气里，让人觉得莫名舒服。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透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张木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像是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顾曰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冷调的白皙，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细细的绒毛。他的眼睛是纯黑的，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望过来时，仿佛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绿瞳里的光晃了晃，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晃花了眼。张木易赶紧低下头，慌乱地抓起桌上的一本数学课本，挡在自己脸前，只露出一双泛红的耳朵：“不了，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在教室待着。”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结巴。
顾曰也没强求，只是笑意更深了些，那点疏离淡了许多：“那你好好休息，要是实在难受，记得来找我，我带你去校医室，或者帮你向老师请假。”说完，他直起身，拿着羽毛球拍转身朝教室后门走去。白衬衫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很快便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周围的空气仿佛才重新流通起来。张木易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刚跑完八百米，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他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耳垂，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像是能烧起来。
他拿起手机，对着屏幕咬牙切齿地无声控诉——都怪顾曰长得太犯规，差点让他忘了正事！这要是因为看帅哥误了任务，张林那家伙肯定要念叨他一辈子。
就在这时，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是张林的消息：“一切正常，剧情刚开始，别大惊小怪。看好你的顾曰，别掉链子。”
张木易撇了撇嘴，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个“知道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谁大惊小怪了……明明是对方太会引人注意。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正好，穿过云层，在操场上投下大片明亮的光斑。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正在跳绳，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模糊的弧线，伴随着清脆的笑声。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点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卷起他桌角的一页草稿纸。
张木易伸手把纸按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任务终端，那小小的金属方块硌在掌心，带着点冰凉的触感。绿瞳里闪过一丝坚定——100积分，还有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泡汤了。这次的任务，必须顺利完成。
只是……他的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曰刚才的笑容，那浅浅的梨涡，还有说话时温和的语调。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等他反应过来时，纸上已经多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线条幼稚得像小孩子画的。
张木易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慌忙拿起笔，在那笑脸上面狠狠地涂了好几下，直到把那片纸涂成一团漆黑才罢休。他把笔扔在桌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耳根红得更厉害了，连带着眼角的痣都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色。
“我到底在干什么……”他对着那团漆黑的墨迹，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羞赧。风扇还在头顶转着，将他的声音吹散在闷热的空气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和他胸腔里那点尚未平息的、不合时宜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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