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眉眼清秀得像水墨画,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强光的冷白,透着几分易碎感。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成低马尾,垂在纤瘦的脊背上,几缕碎发不听话地贴在耳后,衬得那截脖颈愈发纤细。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窄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形状很好,是标准的杏眼,只是此刻里面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层薄冰。
她身上的校服一看便价值不菲,深蓝色的呢料西装外套剪裁合体,领口处别着一枚银色校徽,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白色衬衫的领口系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下身是同色系的百褶裙,裙摆刚好落在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穿着白色长袜的小腿,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极了精心雕琢的洋娃娃,贵气又带着点疏离。
张林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镜中自己的脸颊,镜中人的动作与她分毫不差。她开口,声音清冽,带着点少年人的脆生生,却又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烦躁:“我是张林,职业反派扮演者。现在这幅身子的原主,是《扭曲的爱》里的反派大小姐,柚林。”
话音刚落,一只巴掌大的蓝色小鸟凭空出现,它的羽毛像是由无数数据流组成,闪烁着微弱的蓝光,翅膀扇动时还带着细微的“滋滋”声。小鸟落在她的肩头,用尖尖的喙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是电子合成的童音:“宿主,剧情马上就要启动了,请尽快做好准备哦。这是剧情梗概,你自己慢慢看,我先下线啦。”
话音未落,一本封面是暗金色花纹的书凭空出现在张林手中,书页边缘泛着淡淡的光泽。而她肩头的蓝色小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林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破系统真他妈不靠谱。别家系统都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宿主,就这玩意儿,除了发布任务的时候冒个泡,平时连人影都找不着。”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捏着书脊的力道几乎要将那精致的封面捏变形。“我明明马上就能完成上一个任务,把那一家子全‘送’走,结束那个该死的循环,结果被这破系统一脚踹到这儿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这什么狗屁剧情吧。”
她翻开书页,金色的字迹在纸上缓缓流淌:
反派大小姐柚林,对女主叶芷秋有着近乎偏执的迷恋,这份心思藏得极深,连叶芷秋自己都一无所知。柚林也从未想过要让对方知道,只是以“最好的朋友”之名,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两人的缘分始于孤儿院,那时她们是彼此唯一的光,分享同一块面包,蜷缩在同一张小床上说悄悄话,以为会这样一直相伴下去。
可惜命运弄人,柚林被富裕的柚家父母领养,两人被迫分开。多年后重逢,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柚林成了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而叶芷秋依旧是那个敏感又倔强的孤女。
转折发生在一次校庆上。男主顾曰与叶芷秋因一场话剧相识,一个是耀眼的校草,一个是默默发光的女主角,舞台上的对视仿佛跨越了时空。后来的竞赛中,叶芷秋赢了顾曰,骄傲的男主不服气,两人你来我往地较劲,却在这针锋相对中生出了别样的情愫,渐渐走到了一起。
这一切,都被柚林看在眼里。她看着自己守护多年的珍宝被别人轻易夺走,心中的嫉妒与愤怒像野草般疯长。她开始不择手段地针对顾曰,用家族势力给他制造麻烦,甚至在后来做出了囚禁叶芷秋的疯狂举动。爱到极致便是毁灭,她最终没能留住任何人,自己也被顾曰设计,扔进了冰冷的海里,成了鱼食。
剧情并未就此结束。柚林有个血缘哥哥,名叫易木。他原本是顾曰的好友兼继兄——当年易木的亲生父母来接孩子时,柚林已经被柚家带走,阴差阳错下,易木跟着亲生父母离开。可命运再次捉弄人,亲生父母在回程的路上遭遇意外身亡,顾家与易木父母是世交,便将他接回抚养。易木与柚林一直偷偷联系,兄妹情谊从未断绝。
得知妹妹惨死的消息,易木彻底疯了。那个原本温和开朗的少年一夜之间黑化,他动用所有能想到的手段报复顾曰,招式狠戾,层出不穷。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敌过主角光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故事的最后,顾曰与叶芷秋扫清了所有障碍,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张林“啪”地合上书本,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呵,还真是标准的狗血剧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张林瞥了一眼,备注名“张木易”四个字跳了出来,她刚平下去的眉头又瞬间拧成了疙瘩。
点开消息,那行字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急切:“妹妹,剧情开始了吗?我快要坚持不住了,真的快要把持不住了——男主实在是太帅了!”
张林对着屏幕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位张木易,是她在原来世界里的亲哥哥,也是当初和她一起策划“让家人升天”的主谋之一。没成想这死系统连带着把他也拽进了这本书里,还偏偏让他扮演易木——那个后期为了妹妹黑化的哥哥。
说起来,张木易对她是真没话说。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玩的永远先紧着她,谋划那事时,最危险的环节也是他抢着去做,对家里那些人更是狠得下心肠,手腕利落得不像样子。可偏偏有个致命的毛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颜狗,尤其对帅哥毫无抵抗力,看见长得周正的就容易失了分寸。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张林低声骂了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哥,你给我支棱起来!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别看见个帅哥就走不动道,丢不丢人?”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仿佛已经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张木易大概正对着某个方向犯花痴的模样——估计此刻正穿着顾家那身同样精致的校服,或许还因为看到男主而耳根发红,偏生脸上还要强装镇定,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想想就让她头疼。
手机安静了几秒,很快又震动起来,张木易回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尽量……但他是真的帅啊,比我们之前见过的所有都帅……”
张林看着那行字,捏着手机的指节又用力了几分,最终只是回了个“滚”字,便将手机塞回了校服口袋里。镜中的柚林依旧是那副清冷贵气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几分对这位不靠谱哥哥的无奈。
“剧情要开始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语,指尖再次拂过校徽,“叶芷秋,顾曰……还有我这位不争气的哥哥,这出戏,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张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那个备注为“小秋叶”的聊天框。输入框里弹出一行字,她看了眼,轻轻按下发送键:“小叶,听说你要来我们学校了,想好去哪个班了吗?”
消息发出的瞬间,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一片泛黄的梧桐叶被卷着,“啪”地撞在玻璃上,又轻飘飘落下去,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张林望着屏幕上那行字,忽然想起剧情里的细节——柚林得知叶芷秋要转来这所贵族学校时,前一晚兴奋得整夜没合眼。她翻遍了满柜的华服,挑了又挑,总怕太过招摇会吓到对方,最后还是选了件最素净的白衬衫,却在镜子前站了许久,连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
“这份喜欢,倒是真够沉甸甸的。”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屏幕边缘,镜中那张属于柚林的脸上,此刻还带着几分未散的疏离,与原主那份小心翼翼的热忱截然不同。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图书馆里,叶芷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她周身那股近乎阴湿的气息。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与这所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格格不入。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衬得脖颈线条愈发冷峭。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像是久不见光,唯有那双眼,狭长如丹凤眼,眼型带着天然的锐利,纯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望过来时,总让人觉得藏着些阴暗扭曲的东西,偏生五官又精致得惊人,美得带着攻击性。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备注是“亲爱的”。
叶芷秋缓缓抬眼,放下手中的书,指尖捻起手机。看清消息内容的瞬间,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弧度很轻,却没抵达眼底,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最亲爱的柚林……”她在心里默念着,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似乎在琢磨该如何回复。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却都沉淀下去。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慢悠悠地敲下一行字:“还没有呢,不过我想和你一个班,你觉得怎么样?”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将手机放回桌上,重新拿起书,只是目光落在书页上,却许久没有移动。
很快,手机再次震动。张林的消息进来了:“可以啊,我在2班,正好我的同桌转学了,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坐。”
叶芷秋看着这行字,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指尖微动,回了两个字:“好啊。”
发送完毕,她将手机屏幕按灭,重新望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可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仿佛也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张木易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首先跳出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确实生得惊为天人。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校服衬衫,领口系着深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衬得脖颈线条干净利落。他微微侧着头,阳光恰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流畅。最惹眼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纯粹的墨黑,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柔望过来,仿佛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整个人站在那里,既有少年人的清俊,又透着种沉稳的贵气,确实担得起“帅得惊天动地”这说法。
紧接着是张木易的消息:“你看吧,这么帅的人,换别人也把持不住啊,你说对不对呀?妹妹”
张林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帅能当饭吃?能帮我们完成任务?收起你那点花痴心思,别忘了自己是谁,易木这角色要是被你演崩了,咱们俩都得在这破书里待一辈子!”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深吸了口气。镜中的自己眉头紧锁,校服领口的蝴蝶结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歪了。她伸手将蝴蝶结系好,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男主顾曰,长得确实有资本,也难怪张木易这颜控把持不住。
但转念一想,剧情里这顾曰可是间接害死柚林的人,再帅也不过是推动剧情的工具。她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了几分:“管他帅不帅,只要碍着我们的事,照样得处理。”
手机那边,张木易大概是被怼得没脾气了,半天没再回消息。张林也懒得管他,重新拿起那本剧情书,翻到叶芷秋转学的章节,仔细看了起来。窗外的风还在吹,卷起更多落叶,在玻璃上留下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拉开序幕的剧情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