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昏暗通道的拐角，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混合了冰冷与诡秘的气息也随之散去，只余下更浓重的陈腐空气包裹着刘耀文
手里三样东西沉甸甸的——滑稽的红球，诡异的泪珀，还有空茫的泪瓶。每一种都像是一道无声的催命符
他依着模糊的记忆，在迷宫般的通道里跌跌撞撞往回走，墙壁上的污渍，头顶偶尔晃动的阴影，远处飘来的、难以辨认的声响，都让他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好几次，他似乎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猛地回头，却只有摇曳的壁灯投下自己拉长的、颤抖的影子
13号房间的门依旧紧闭，锁眼空荡，他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背靠着粗糙的木门板大口喘息
房间和他离开时一样，狭窄、阴冷、弥漫着霉味，桌上那盏煤油灯还剩下小半盏油
他走到床边，拉开那个摇摇欲坠的床头柜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厚纸
展开，是一张手绘的、线条粗陋的地图上面用不同的符号和模糊的字迹标注着一些区域：“生活区（新人限）”、“公共排练场”、“兽栏（危险！勿近）”、“道具仓库”、“食堂（限时开放）”，以及大片大片的、打着问号或涂成阴影的未知区域
地图最西边，一个醒目的红色叉叉，旁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红帐·禁地”，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骷髅头
丁程鑫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刘耀文瘫坐在冰冷的床沿，将红球、泪珀袋子和泪瓶一字排开放在褪色的床单上，三样东西，一个将他拖入此地，一个彰显此地的诡异规则，一个则关系到他能否活下去
刘耀文“触点……见证……共鸣……”
他喃喃重复着丁程鑫那晦涩的提示，去哪里找？怎么找？
丁程鑫“新玩具……在发愁？”
一个带着笑意的、清亮却冰凉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
刘耀文浑身一僵，霍然转头，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丁程鑫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胸，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已经换下了那套米白色的棉布衣裤，又穿上了另一套略显陈旧但依旧花哨的小丑常服——红蓝条纹的背带裤，内衬是洗得发白的荷叶边衬衫，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是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深不见底
刘耀文“你……你怎么进来的？”
刘耀文惊魂未定，他明明记得自己关了门
丁程鑫“这里的大部分门，对我而言，形同虚设”
丁程鑫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姿态随意得像是走进自己房间，他踱到床边，目光扫过床单上那三样东西，在空泪瓶上停留了一瞬
丁程鑫“看来老胡没为难你，这瓶子品相不错，能装不少”
刘耀文“你知道怎么用，对不对？”
刘耀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切地抬头看他
刘耀文“你刚才说的那些太模糊了，我到底该怎么做？从哪里开始？”
丁程鑫没有立刻回答，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慢慢踱步，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粗糙的布幔墙壁，划过摇摇欲坠的木桌边缘，最后停在房间唯一那扇小小的、用木条钉死的窗户前，背对着刘耀文
丁程鑫“你很着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丁程鑫“但在这里，着急是最没用的情绪，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或者……错得更离谱”
刘耀文“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刘耀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和对未知的恐惧
刘耀文“三天！我tm连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那个周延，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团长到底是谁？还有你——丁程鑫，你为什么要帮我？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另一个陷阱？”
他一口气将堵在心里的疑问吼了出来，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丁程鑫转过身，窗缝透进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微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他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声音清晰地传来，平静无波
丁程鑫“周延发现了不该发现的通道，团长是这座帐篷的主人，也是囚徒，至于我帮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停顿
丁程鑫“或许只是因为，看着一个新玩具徒劳地挣扎，试图理解永远无法理解的规则，最后要么破碎，要么被同化……这个过程，偶尔也能为我乏味的‘演出’，提供一点点新鲜的灵感”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那份残忍都显得稀松平常
刘耀文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在这里，没有人是救世主，丁程鑫也不过是这诡异漩涡中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更危险的那一部分
刘耀文“那至少告诉我”
刘耀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痛感维持清醒
刘耀文“哪里能找到‘触点’？你说公共排练区，生活区……具体是什么？”
丁程鑫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是错觉
丁程鑫“食堂，傍晚开饭的时候，那里聚集了暗笼里大部分还能‘活动’的家伙，观察，聆听，但别轻易介入，有些故事会自动找上门，前提是，你有一双能‘看见’的眼睛，和一副……还算结实的心脏”
他走近两步，微微俯身，凑到刘耀文面前，距离近得刘耀文能看清他白皙皮肤上细微的绒毛，和那双深瞳里映出的、自己仓皇的影子
丁程鑫“记住，新人，眼泪有很多种，恐惧的泪水滚烫却廉价，悲伤的泪水冰冷而绵长，悔恨的泪水苦涩灼人……但最珍贵，也最难获取的，是‘觉醒’的泪水——当一个人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何地，为何在此，却无力挣脱时，那滴悬在眼角，将落未落的绝望之泪”
他的气息很凉，拂在刘耀文脸上
丁程鑫“你的目标，是后者，至于如何让它‘认可’你，并流入你的瓶子……看你的本事了”
他说完，直起身，仿佛刚才那番近乎耳语的、带着某种奇异蛊惑力的话只是随口一提，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又停下
丁程鑫“对了，更夫的疯话，不必全信，但也不必全然不信，团长不喜欢过于好奇的眼睛，这是真的，所以，学会控制你的视线”
他拉开门，半个身子已融入门外通道的昏暗，最后留下一句
丁程鑫“晚餐时间快到了，祝你好运，刘耀文”
丁程鑫“希望今晚的食堂剧场，不会让你太倒胃口”
门轻轻合拢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刘耀文一人，和那盏光线摇曳的煤油灯，丁程鑫的话像冰冷的蛇，钻入他的耳膜，盘踞在他的脑海
食堂。傍晚。观察。聆听。觉醒之泪。
他看了一眼床上那个空空如也的泪瓶，透明的瓶身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两颗封存着暗红血滴的泪珀，和那颗鲜红的橡胶球，一起收进了口袋里，最后，他拿起那个冰冷的泪瓶，紧紧攥在手心
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管前路如何，第一步，他必须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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