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变得毫无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耀文精神紧绷到极点，几乎要崩溃时——

“咚…”

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轻轻撞在了他房间的木门上

刘耀文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咚……咚……”

又是两声，缓慢，沉重，不像是用手敲的，更像是……用额头，或者别的什么钝物，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门板

紧接着，一个极其沙哑、含糊不清，像是声带被严重损坏的声音，贴着门缝，嘶嘶地挤了进来，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的韵律

“新……来的……”

“红……球……”

“看……见……了……”

“团长……不喜欢……眼睛……”

“挖掉……挖掉……就……安静了……”

刘耀文死死咬住被子，牙齿咯咯打颤，全身的血液都冷透了，那东西就在门外！它在说什么？团长不喜欢眼睛？挖掉？

撞击声停了，那嘶哑的、非人的低语也停了

一片死寂

就在刘耀文以为那东西已经离开时——

“嗤……”

一声极轻的、仿佛漏气般的笑声，从门缝底下钻了进来

然后，是湿漉漉的、缓慢的拖拽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通道深处的黑暗里

刘耀文蜷缩在被子里，冷汗浸透了衣服，他瞪大眼睛，在绝对的黑暗和窒息般的恐惧中，死死盯着手中那颗在被子缝隙透进的微光里，依旧鲜红刺目的橡胶球

团长……要见他

而门外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已经“看见”他了……

刘耀文不知道自己蒙着被子僵了多久，直到四肢酸麻，冷汗把贴身衣物和薄被都浸得冰凉黏腻，耳朵里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常声响——没有撞击，没有低语，没有拖拽

那东西似乎走了

但他不敢动，连掀开被子透口气的勇气都没有，丁程鑫的警告像冰锥一样扎在脑子里

“……最好都呆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遵循这条“规矩”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几个小时，极度的疲惫和紧绷后的虚脱终于压倒了一切，在霉味和自身汗味的包裹下，刘耀文的意识开始模糊，沉入一种半昏半醒的惊悸状态

手里那颗红球被他无意识地攥在胸口，橡胶冰冷的触感成了唯一的实在感

没有日出

只有一阵突兀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将他从破碎的噩梦中惊醒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清晰稳定，与昨夜那诡异的撞击截然不同

刘耀文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暗笼马戏团，13号房间，铁架床上，煤油灯早已熄灭

丁程鑫“新人，该起了”

门外传来丁程鑫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没有了昨晚那种刻意营造的诡谲，却更加疏离

丁程鑫“团长在等”

刘耀文几乎是弹坐起来，薄被滑落，房间里依旧昏暗，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分辨来源的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他低头，摊开手掌，那颗红球在昏暗中泛着暗红的光泽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被从外面打开了

丁程鑫站在门口，他已经卸去了小丑的油彩和夸张服饰，换上了一套看起来相对普通的、有些复古的米白色棉布衣裤，像是旧时代马戏团后台工作人员的打扮

脸上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的样貌，肤色白皙，眉眼精致得过分，甚至带着一种少年气的柔和

但那双眼睛——刘耀文再次确认——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卸妆后的松弛，只有一片沉静的、带着审视的幽黑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俊秀而略显冷淡的年轻团员，与昨晚那个悲喜难辨、危险诡谲的“泣泪天使”判若两人

丁程鑫“睡得还好吗？”

丁程鑫问，语气平淡，但眼神却快速扫过刘耀文苍白汗湿的脸和凌乱的头发，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丁程鑫“看来是没怎么睡，正常，新人第一晚都这样”

他侧身让开门口

丁程鑫“出来吧，别让团长等太久”

刘耀文手脚发麻地下了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颗红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是唯一的护身符

他走到门口，警惕地看了看门外，通道依旧昏暗，但比昨晚似乎亮了一些

布幔墙壁上相隔一段距离挂着样式古旧的壁灯，灯罩脏污，光线昏黄如豆，勉强照亮脚下

刘耀文“昨晚……”

刘耀文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刘耀文“门外……有东西”

丁程鑫已经转身走在前面，闻言脚步未停，头也不回

丁程鑫“听见了？”

刘耀文“它说什么……团长不喜欢眼睛，要挖掉……”

刘耀文跟上去，心有余悸

丁程鑫“哦，更夫”

丁程鑫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一丝了然

丁程鑫“它每晚都会巡视，喜欢吓唬新人，特别是……拿着‘信物’的新人”

他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刘耀文紧握的拳头

丁程鑫“不用理会它的胡言乱语，只要你不开门，不回应，它进不来房间，当然，如果你开了门……”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刘耀文“更夫？那到底是什么？”

刘耀文追问

丁程鑫“暗笼的守夜人，或者说，曾经的守夜人”

丁程鑫的回答依旧简洁而模糊

丁程鑫“现在，它只是个喜欢在夜里游荡、说些疯话的……东西，在这里，很多东西都这样，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但还保留着一点过去的习惯”

他们沿着曲折的通道前行

灯光昏暗，布幔上的污渍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更加可疑，有些像是飞溅的颜料，有些则呈现出深褐色的、不规则的形状

空气里那股混合的气味始终存在，时浓时淡，偶尔，他们会经过一些紧闭的房门，门牌号各不相同，有些门后寂静无声，有些则隐约传出极轻微的、难以辨别的响动——布料摩擦声、低低的哼唱、或是金属碰撞的轻响

刘耀文“这里……住了很多人？”

刘耀文压低声音问

丁程鑫“演员，工作人员，还有一些……长住的客人”

丁程鑫“暗笼从不缺‘住户’，区别只在于，是自愿留下，还是不得不留下”

他忽然在一扇双开的大门前停下

这扇门比其他房门都要高大厚重，颜色暗红，表面有繁复的、已经模糊不清的木雕花纹，两盏黄铜壁灯挂在两侧，灯光明亮一些，却更显得门后空间的深邃莫测

丁程鑫“到了”

丁程鑫抬手，似乎想敲门，又停住了，他转过身，面对刘耀文，眼神变得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刘耀文看不懂的……警告？

丁程鑫“记住，见到团长，回答问题时想清楚再说，不要直视他的眼睛太久，不要问不该问的，他给你的任何东西，不要立刻接受，也不要立刻拒绝，明白吗？”

刘耀文被他严肃的语气弄得更加紧张，点了点头，喉咙发紧

刘耀文“团长……他到底……”

丁程鑫“他是暗笼的心脏，也是规则本身”

丁程鑫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

丁程鑫“在这里，他的话，就是法律，而法律……”

他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

丁程鑫“有时候很残酷”

说完，他不再看刘耀文，抬手在暗红色的厚重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门内一片寂静

就在刘耀文以为里面没人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出来，那声音并不苍老，反而异常温和、悦耳，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韵律，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脑海里

团长“进来吧，程鑫，还有我们新来的小朋友”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出乎刘耀文的意料，不是想象中阴森诡谲的巢穴，而是一个异常宽敞、甚至可以说是华丽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深红色地毯，墙壁是温暖的胡桃木色，镶嵌着精致的浮雕

巨大的书柜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塞满了各种皮质封面的书籍，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雕花繁复的橡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人

房间的光源来自桌上的一盏精美的绿罩台灯，以及壁炉里跳跃的、温暖的火光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雪茄和一种淡淡甜香的混合气息，舒适得几乎让人忘记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的马戏团帐篷深处

桌后的男人抬起头，看向门口，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容英俊，带着岁月沉淀的儒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马甲和白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是温和的浅褐色，此刻正含着笑意，看向刘耀文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