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像根细针，刺破清晨的薄雾时，阮清禾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就看见江叙白从后门走进来。
他校服领口别着枚歪了的校徽，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捏着本物理错题本，指尖还沾着点昨晚没擦干净的蓝黑墨水。
“早。”他放下书包时，带起一阵风，混着淡淡的肥皂香。
阮清禾低头翻数学练习册，耳尖却悄悄热了——她其实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了，从走廊那头响过来，一步一步，像踩在自己心尖上。
“昨天最后一道大题，”江叙白忽然把错题本推过来，页面上画着密密麻麻的辅助线，“第三步用三角函数转换会更简单，我标在旁边了。”
阮清禾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胳膊。
他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上有块浅褐色的小疤，是上次帮她捡掉落的黑板擦时，被钉子划到的。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举着流血的手指，还笑着说“没事，这点小伤比物理题好对付”，心跳就漏了半拍。
“看懂了吗？”他转头问，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廓。
阮清禾猛地往后缩了缩，胡乱点头：“嗯，看懂了。”其实刚才只顾着看他的疤，一个字都没看清。
早自习的读书声浪里，阮清禾总忍不住用余光瞟斜前方的江叙白。
他背挺得很直，阳光从他右侧的窗户淌进来，在他物理书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随着他翻页的动作轻轻晃。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笔尖一顿，转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阮清禾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头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过了会儿，桌肚里传来轻轻的响动，是团揉成球的草稿纸。
她悄悄展开，上面是江叙白的字迹：“第三节课后有课间操，我帮你占前排位置？”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她咬着唇，在纸背面画了个小小的“好”，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飞快地塞回他桌空。
抬眼时，看见他把纸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嘴角扬起的弧度，比窗外的朝阳还晃眼。
课间操的音乐震得地面发颤，阮清禾站在队伍里踢腿，目光总不自觉往领操台瞟。
江叙白是领操员，白色运动鞋在红色跑道上格外显眼，转体运动时，他的目光总会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像带着根无形的线。
解散时，杨羽勾着江叙白的脖子往小卖部走，路过阮清禾身边时，故意挤眉弄眼：“叙白刚才领操顺拐了三次，不知道在看什么呢。”
江叙白拍开他的手，耳尖红得厉害，却没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塞给阮清禾：“刚才看你踢腿差点顺拐，吃糖压压惊。”
阮清禾捏着糖纸，听着他和杨羽打闹着走远，糖纸被捏出细碎的响声。
阳光落在糖纸上，透明的塑料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像裹了层蜜。
午休铃声刚响
阮清禾就被林星眠拽去食堂抢饭
刚排到窗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江叙白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餐盘里多了份糖醋里脊——是她昨天跟林星眠念叨想吃的。
“我刚好多打了一份。”
他把餐盘推过来，自己转身去重新排队。
阮清禾看着那份冒着热气的糖醋里脊，忽然想起上周她随口说食堂的汤太淡
第二天就看见江叙白往她汤碗里加了小半勺自己带的盐，说“我妈腌的，不咸”。
下午的生物实验课在实验室。
江叙白调试显微镜时，阮清禾负责记录数据。
他的手指在旋钮上轻轻转动，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专注得像在解一道世纪难题。
忽然，他“啊”了一声，指尖被载玻片边缘划了道小口子。
“怎么了？”
阮清禾赶紧从兜里翻创可贴她总在书包里备着，说不清为什么，好像就等着这么一天。
江叙白缩回手，想往身后藏：“没事，小口子。”
却被她拽住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帮他贴创可贴
江叙白看着她发顶的旋，忽然觉得指尖的疼变成了痒，从伤口处一路蔓延到心里。
“好了。”阮清禾松开手，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住呼吸，脸颊又热了。
江叙白看着手腕上的创可贴——粉色的，印着只小兔子，是她常用的那种。他忽然笑了：“谢谢阮医生。”
实验报告交上去时
老师在全班面前表扬：“江叙白和阮清禾这组的数据最精准，尤其是绘图，堪称标准答案。”
阮清禾低头看报告上的图，线条流畅又工整，其实大半是江叙白画的。
他说“你写字好看，填数据就行”，却悄悄把最难画的曲线图都包了。
放学的铃声拖着长长的尾音，阮清禾收拾书包时，江叙白靠在门框上等她。
夕阳从走廊尽头涌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她的脚边。
“去图书馆吗？”他晃了晃手里的书，是本封面印着星空的科幻小说，“你上次说想看的。”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落叶在脚下沙沙响。
江叙白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你看，今天的云像不像物理题里的匀速直线运动？”
阮清禾抬头，天边的云确实拉得笔直，被风吹着慢慢移。
她噗嗤笑出声：“江叙白，你看什么都像物理题吗？”
“不是。”他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晚霞还亮，“看你就不像。”
话刚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空气里飘着梧桐叶的清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阮清禾低下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落叶的沙沙响。
走到图书馆门口，江叙白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是块橡皮，白色的，上面印着只举着公式牌的小兔子，“看你总用铅笔头擦错题，这个软，不伤纸。”
阮清禾接过橡皮，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像有电流窜过。她想起自己上次抱怨橡皮太硬，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却记在了心上。
图书馆里很静，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
阮清禾捧着科幻小说，却总忍不住看斜对面的江叙白。
他在做物理题，眉头微蹙，偶尔咬着笔杆思考，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忽然，他像是解出了难题，抬头冲她笑了笑，眼里的光比台灯还亮。
阮清禾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小说，心脏却跳得像要撞开胸腔。
闭馆音乐响起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走出图书馆，月光把路照得很亮。江叙白送她到小区门口，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捏着口袋里的小兔子橡皮，忽然觉得，这个被公式、错题和悄悄心动填满的秋天，好像比课本里所有的知识点加起来，都要让人难忘。
或许以后的每个清晨，她都会在早读课的铃声里，期待着那阵带着肥皂香的风；
每个傍晚，都会在图书馆的闭馆音乐里，偷偷看他解出难题时眼里的光。
这些藏在细碎时光里的欢喜，像颗慢慢融化的糖，甜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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