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担任市医院心外科主任医师,手术无一次失败。
这行字被印在市医院官网的专家介绍栏里,配着江砚白大褂出镜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眉眼清冷,握着手术刀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眼神专注得像在雕刻艺术品。
同事们都叫他“江神”。不是夸张,他接手的病例,大多是其他医院判了“死刑”的疑难杂症。凌晨三点的手术台,他能连续站十个小时,下手术时步伐稳健,连额角的汗都擦得恰到好处;会诊时分析病情,总能一针见血,连最资深的教授都点头叹服。
没人知道,这位“江神”每次下手术,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屏幕壁纸是个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姑娘,叫苏晚,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
“今天又救了多少人?”苏晚总在他回家时,端着温好的粥在门口等他,眼里的心疼藏不住,“你这双手,握了太多手术刀,该歇歇了。”
江砚会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带着术后的疲惫,却温柔得能滴出水:“等忙完这阵,带你去洱海。”
这话他说了三年。从他破格升为主任医师那天起,就说要带苏晚去看她念叨了很久的洱海。可总有接不完的急诊,推不掉的会诊,手术台像块巨大的磁石,把他牢牢吸在上面。
苏晚从不说什么,只是把他的白大褂洗得洁白如新,在他的保温杯里永远泡着安神的茶,在他深夜伏案研究病例时,悄悄在旁边放一盏暖黄的灯。
“江砚,”有次他难得早归,苏晚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不催你去洱海了,你能不能……多看看我?”
江砚的心猛地一缩。他低头,看到她眼底的红血丝——她有严重的心脏早搏,却总说“小毛病,不碍事”,连药都是偷偷吃的。他握紧她的手,那只握惯了手术刀的手,第一次有了想颤抖的冲动:“下周,下周一定陪你做个全面检查。”
可他又食言了。
那周来了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才八个月大,心脏只有鸽子蛋大小。家属跪在他办公室门口,额头磕出了血:“江主任,求您救救孩子!”
他没犹豫,立刻安排手术。这场手术比预想中更复杂,他在手术台站了十三个小时,当最后一针缝合结束,监护仪传来平稳的心跳声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台上。
被同事扶到休息室时,手机屏幕亮着,是苏晚两小时前发的消息:“我有点不舒服,想让你陪我去趟医院。”
后面还有一条,半小时前发的:“没事了,同事陪我来了,你安心手术。”
江砚的心沉了下去,抓起白大褂就往急诊跑。走廊里撞见苏晚的同事,对方脸色惨白:“江主任,苏老师她……急性心衰,正在抢救!”
他冲进抢救室时,苏晚已经陷入昏迷。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像微弱的波浪,每一次起伏都揪着他的神经。他接过同事手里的除颤仪,手第一次抖得厉害——那双手在手术台上缝合过比头发丝还细的血管,此刻却连电极片都差点贴歪。
“苏晚,看着我!”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你说过要等我去洱海的!”
除颤仪的电流击在她胸口,她的身体猛地弹起,又落下。心跳曲线短暂地起伏了一下,随即又趋于平缓。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第二次除颤!”
他像个机器一样下达指令,大脑却一片空白。他想起苏晚第一次给他送便当的样子,想起她在他获奖时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想起她总说“你的手是救人的,别为我分心”……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抢救持续了两个小时。当最后一次除颤结束,监护仪拉成一条直线时,江砚手里的除颤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白布一点点盖住苏晚的脸,那双创造了无数奇迹的手,僵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
后来,江砚依旧是那个“江神”。手术台上的他依旧沉稳精准,救了一个又一个病人。只是没人再提去洱海的事,他的手机壁纸换了,保温杯里的茶再也没换过种类,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天明。
有人说,江主任变得更冷了,眼里的光好像灭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束光,永远留在了那个抢救室的午后。他的手术刀能剖开最复杂的心脏,能缝合最细微的血管,却再也缝不好自己心上的洞。
多年后,市医院建了新的门诊楼,大厅里立了块功勋墙,江砚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下面写着:“心外科主任医师,从医三十年,挽救患者数千人。”
新来的护士们围着看,总会好奇地问:“江主任这么厉害,爱人一定很骄傲吧?”
老护士们会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叹口气:
那位神医圣手救了无数人,唯独没能救起自己的爱人……
夕阳透过门诊楼的玻璃窗,落在江砚的照片上,他的眼神依旧专注,只是仔细看,会发现眼底深处,藏着一片永远无法愈合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