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向着光明而去,必将带着霞光而回。
这句话刻在女子军校的石碑上,是林澜第一次踏入校门时,看到的第一行字。那时她才十六岁,扎着粗辫,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衫,眼里却燃着比烈日更烈的光。
同寝室的沈青总爱笑话她:“林澜,你这眼神,像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林澜只是笑,握紧手里那杆老旧的步枪。她来自战火纷飞的小镇,父母死在敌军的炮火下,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要好好活着,要看着天亮起来。”
军校的日子很苦。凌晨五点的紧急集合,负重三十斤的越野跑,实弹射击时震得肩膀发麻。林澜总是最拼的那个,别人练一个小时,她就练三个小时,晚上还在灯下研究战术地图,指尖磨出的茧子,比枪托上的纹路还要深。
沈青说她傻:“女孩子家,何必这么折腾?”
“因为身后有要护的人。”林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父母一样,死在黑暗里。”
沈青沉默了。她来自富裕家庭,参军只是为了躲避包办婚姻,可看着林澜眼里的光,她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枪,似乎也该有点分量。
毕业那天,她们被分到了同一支队伍,开赴前线。临行前,校长站在石碑前,看着列队的女兵们,声音洪亮:“记住,你们是光,要把黑暗烧穿。”
林澜和沈青并肩站着,望着远方硝烟弥漫的天际,握紧了彼此的手。
前线的日子比想象中更残酷。炮弹呼啸着掠过头顶,战友倒在身边时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林澜成了队伍里最勇猛的战士,她总能精准地找到敌军的火力点,总能在绝境中找到突围的路。
一次突袭战中,她们被围困在山坳里。弹药快耗尽时,沈青中了枪,倒在林澜怀里,血染红了她的军装。
“林澜……我好像……看不到霞光了……”沈青的声音越来越弱,却笑着说,“你要替我……看到天亮……”
林澜咬着牙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把沈青藏在岩石后,独自提着枪冲了出去。那天的夕阳很红,像泼在天上的血,她像一道闪电,撕开了敌军的防线,身后的战友们跟着她冲锋,喊杀声震彻山谷。
她们赢了,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林澜的左臂被弹片划伤,留下一道狰狞的疤,可她看着升起的军旗,突然明白了石碑上那句话的含义——光明从来不是等来的,是靠人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劈开黑暗换来的。
战争结束后,林澜没有留在部队,而是回到了家乡的小镇。她在废墟上建起了一所学校,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也教她们如何保护自己。
有人问她:“你不怕吗?万一战争再爆发……”
“怕。”林澜抚摸着左臂的伤疤,眼神却很亮,“但更怕孩子们像我小时候一样,活在恐惧里。”
她的学校里,有很多像她一样失去亲人的孩子。林澜给她们讲前线的故事,讲沈青的笑,讲那些倒在黎明前的战友,告诉她们:“女子从不是柔弱的代名词,我们可以是母亲,是妻子,更可以是战士,是炬火。”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那道伤疤却成了勋章。她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她们走出小镇,有的成了医生,有的成了教师,有的穿上了军装,像当年的她一样,眼里燃着光。
七十三岁那年,林澜躺在病床上,窗外的阳光正好。孩子们围在床边,给她读报纸上的新闻——国家越来越强大,女子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再也没有人说“女子不如男”。
“您看,”一个穿着军装的姑娘握住她的手,眼里含着泪,“霞光真的来了。”
林澜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她想起十六岁那年踏入军校的清晨,想起沈青的笑,想起那些向着光明冲锋的日夜,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最后一刻,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座石碑,上面的字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她的故事结束了,但她的时代永不落幕。
后来,那所学校改名为“澜青学校”,石碑上的话被刻在校园中央。每当朝阳升起,霞光洒在石碑上,总能看到无数个年轻的身影,像当年的林澜和沈青一样,眼里燃着光,向着光明,步履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