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明天我就要出任务啦,呐,这个星星给你,你想我时候,抬头就能看见啦!”
陆峥把一枚银质的星星吊坠塞进我手里,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蹭过我的掌心时,留下一点微麻的痒。他穿着作训服,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唇角扬起的弧度,像偷藏了星光。
我捏着那枚星星,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暖不过他眼里的光。“多久回来?”声音还是抖了,明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是排爆手,每次出任务,归期都是未知数。
“很快。”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放得很轻,“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巷尾那家馄饨,加双倍醋。”
我用力点头,把星星吊坠塞进衣领,贴着心口的位置。“你要小心。”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挤出这四个字。
他笑了,弯腰抱了抱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放心,我还等着看你把星星戴褪色呢。”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摸着手心里的星星发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像他训练时扬起的尘土。我数着墙上的挂历,在他归期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心里默念着:一定要平安。
第二天清晨,他走的时候我没醒。是后来听室友说的,他站在宿舍楼下,抬头看了很久我的窗户,手里攥着个没送出去的苹果,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日子变得格外漫长。我每天把星星吊坠戴在脖子上,走路时会听到它轻轻碰撞的声响,像他在跟我说话。训练间隙,我总爱抬头看天,蓝得发晃的天上,偶尔有云飘过,却看不到他说的那颗星星。
“想什么呢?”队友戳了戳我的胳膊,“陆哥肯定没事,他可是咱们队里最厉害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有我知道,每次他出任务,我的心就像被悬在钢丝上,风一吹就晃。
第十天的时候,队里来了辆军绿色的车。下来的人穿着常服,脸色凝重。我当时正在擦枪,手指突然不听使唤,枪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领头的队长走到我面前,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任务完成了,陆峥他……没能回来。”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脖子上的星星吊坠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心口发疼。我下意识地摸向衣领,那枚银星被汗水浸得发亮,背面还刻着个小小的“峥”字——是他偷偷刻上去的。
追悼会那天,天阴得厉害。我站在队伍里,看着他的遗像,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灿烂,还是我熟悉的样子。队长把一枚二等功勋章交到我手里,说:“这是陆峥用命换来的,他说……最想让你看到。”
我捏着那枚冰冷的勋章,忽然想起他临走时的话。他说想我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他。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在训练结束后,一个人走到操场边的山坡上。抬头看天,从日落到星升。
起初,天上只有零散的星子,眨着眼睛,像在替他看我。后来,我好像真的能在群星里,找到属于他的那一颗——最亮的那一颗,总在我抬头时,恰好落在我视线的正中央。
我把那枚银星吊坠摘下来,用红绳系在手腕上。跑步时,它会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他在跟我说“加油”。
一年后,我接过了他的排爆服,站在了他曾经站过的位置。第一次成功拆除炸弹时,我趴在地上,透过防护面罩看天,那颗最亮的星就在头顶,闪得格外温柔。
晚上给家里打电话,妈妈哽咽着说:“你爸说,陆峥那孩子,肯定是变成星星了,在天上看着你呢。”
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的星空,突然笑了。
后来,我真的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了……
那颗最亮的星,总在我需要的时候,悬在夜空里,像他从未离开过。而手腕上的银星,被汗水浸得愈发温润,背面的“峥”字,早已刻进了我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