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划破夜色,傅祁安将许知谣紧紧抱在怀里,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滚烫和细微的颤抖。他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那双总是盛满倔强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生疼。
“撑住,许知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医生很快就到,你不准有事,孩子也不准有事。”
许知谣意识混沌,只觉得小腹的坠痛一阵比一阵剧烈,温热的液体不断往下淌,她攥着傅祁安衣襟的手越来越用力,气若游丝:“宝宝……我的宝宝……”
傅祁安的心像是被狠狠撕裂,他从未有过这般慌乱无措的时刻,哪怕是当年公司濒临破产,他都能冷静应对。可现在,看着怀中人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怕她真的就这么离开,怕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车子猛地停在医院急诊楼前,傅祁安抱着许知谣冲下车,冰冷的风灌进喉咙,他却浑然不觉,只一遍遍嘶吼着:“医生!快叫医生!”
急诊室的灯瞬间亮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将许知谣推进抢救室。傅祁安被拦在门外,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刺眼,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竟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他这是……哭了?
傅祁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想起许知谣质问他的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吗?”
是啊,他一直都这么认为。他以为她嫁给自己,不过是贪图傅家的权势,以为她费尽心思怀上孩子,不过是想母凭子贵,牢牢绑住他。
可直到刚刚,看着她拼尽全力护着小腹,看着她流着泪求他救孩子,他才猛然惊醒——她不是为了傅太太的位置,她只是想护住自己的孩子,想逃离他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傅祁安几乎是瞬间冲了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医生,她怎么样?孩子呢?”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傅先生,孕妇失血过多,加上情绪激动引发了先兆流产,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孩子……还在危险期。接下来需要绝对卧床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
医生后面的话,傅祁安已经听不清了。
他踉跄着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许知谣,她还在昏迷中,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傅祁安缓缓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刺骨,他将它捂在掌心,声音低哑得如同蚊蚋:“对不起,许知谣……”
这三个字,他从未对她说过,此刻说出来,却带着千斤重的悔意。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病床上的许知谣,眼尾缓缓滑下一滴泪。
傅祁安守在病床边,一坐就是一夜。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渐渐泛起鱼肚白,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许知谣苍白的脸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口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看都没看就按掉了。没过多久,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苏晚晴”三个字。傅祁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起身走到走廊尽头,接起电话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不耐:“有事直说。”
“祁安,”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你一晚上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你。许知谣她……”
“闭嘴。”傅祁安冷声打断她,“以后不要再提她的名字,也别再给我打电话。”
苏晚晴愣了愣,随即哭出声来:“祁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不是……”
“我们之间,从来都没什么。”傅祁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当初答应让你留在身边,不过是看在你救过我一次的份上。现在,这份情,我还清了。”
他说完,不等苏晚晴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将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墙壁上,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许知谣流着泪求他救孩子的模样。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那个满眼是他的女孩,伤得这么深?
病房里,许知谣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醒了。
只是她没有睁开眼,依旧维持着昏迷的姿态,指尖却微微蜷缩起来。刚才傅祁安在走廊里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他和苏晚晴之间,不过是一场报恩的交易。
可那又怎样呢?
就算没有苏晚晴,他也不会爱上她。他对她的所有在意,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许知谣的心底一片冰凉,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傅祁安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心猛地一揪,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却被许知谣猛地偏头躲开。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出去。”
两个字,轻得像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傅祁安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温度仿佛瞬间被冻结。他看着许知谣眼底的死寂,心口像是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知谣……”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许知谣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平静到让傅祁安心慌,“傅祁安,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寒凉。
“孩子如果能保住,我会生下他。”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但我不会让他姓傅,更不会让他踏入傅家半步。”
傅祁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许知谣蹙了蹙眉:“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关系。”许知谣抬眸看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傅祁安,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我,以前是,现在也是。你在乎的,从来都只是傅家的血脉。”
“不是的!”傅祁安急切地反驳,胸口剧烈起伏着,“知谣,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许知谣笑了,笑得凄凉,“你的错,是因为我差点没了这个孩子,是因为你怕傅家绝后。不是因为我,对不对?”
傅祁安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许知谣说的是对的。
他一开始的慌乱,确实是因为那个孩子。可后来,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心里翻涌的,却是连自己都无法忽视的恐惧——他怕失去她。
只是,这份迟来的醒悟,在许知谣这里,已经一文不值了。
“放开我。”许知谣抽回自己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
傅祁安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心头的钝痛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把她伤透了。
他站起身,脚步沉重地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背对着她,声音低哑:“我会守着你,守着孩子。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许知谣没有回应。
直到病房门被轻轻关上,她才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原谅?
她早就不知道,原谅是什么滋味了。
病房外,傅祁安靠在墙壁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把苏晚晴从傅家的别墅里赶出去,”他的声音冰冷刺骨,“还有,冻结她名下所有的资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外,安排最好的医生和护士,全天候守着许知谣。她的任何要求,都必须满足。”
挂了电话,傅祁安抬头看向病房的门,眼底满是悔意和痛苦。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走。
但他愿意等。
等她消气,等她回头。
等她,重新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