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安守在病房门外,一站就是一整天。
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交谈声、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却吵不散他心头的沉郁。他让助理把公司的紧急文件全都送到医院,处理工作时,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生怕错过里面任何一点动静。
傍晚时分,护士推着餐车从病房里出来,傅祁安立刻迎上去,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急切:“她怎么样?有没有吃东西?”
护士点点头,语气温和:“傅太太醒着,只是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粥。医生说她身体虚弱,得慢慢调养。”
傅祁安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又追问:“她有没有说什么?或者……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护士想了想,摇头:“傅太太话不多,一直看着窗外,好像有心事。傅先生,您也别太担心,孕妇情绪敏感,尤其是经历了这种事,您得多耐心陪陪她。”
傅祁安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
他何尝不想进去陪她,可他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她更心烦。
夜色再次降临,傅祁安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酸涩的眉心。他起身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昏黄的床头灯亮着,许知谣侧身躺着,背影单薄得让人心疼。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傅祁安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许知谣的脸上。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蹲下身,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指尖悬在她的脸颊上方,却不敢落下。
这些年,他对她有过太多的冷漠和不耐烦,甚至从未好好看过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眉眼其实很柔和,只是被太多的委屈和倔强,磨去了原本的光彩。
“知谣……”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许知谣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傅祁安的心猛地一跳,以为她醒了,却见她依旧闭着眼,只是眼角,又沁出了一滴泪。
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眼泪,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触感细腻,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就在这时,许知谣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潭死水,平静地看着他,看得傅祁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你还不走?”许知谣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疲惫。
傅祁安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开口:“我……我来看看你。你晚上睡得好吗?要不要喝点水?”
许知谣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语气淡漠:“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傅祁安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知道,她现在不想看见自己,可他舍不得走。
“知谣,”他放低了姿态,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许知谣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傅祁安,你这又是何必呢?当初你对我冷言冷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傅祁安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啊,当初是他亲手把她的心碾碎,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奢求她的原谅?
“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意,“我不该误会你,不该对你那么差,更不该……让你受这么多委屈。知谣,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改,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你。”
许知谣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傅祁安几乎以为她会心软。
可她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傅祁安,太晚了。”
“不晚!”傅祁安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什么时候都不晚!”
许知谣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厌恶:“放开我。傅祁安,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傅祁安的心脏。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许知谣别过脸,不再看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出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傅祁安看着她决绝的侧脸,心头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他知道,自己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站起身,脚步沉重地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会在外面守着你。无论多久,我都等。”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许知谣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她蜷缩在床上,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绝望而悲凉。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而病房外的傅祁安,靠着冰冷的墙壁,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悔意和痛苦。
他知道,这场迟来的追妻路,注定难如登天。
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