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发明：记忆碎片》第六章：狼堡前的守望者

新的屏障像一个透明的双层气泡，内层是冰蓝色的冷静光晕，外层是浅天蓝色的柔和光膜。两种颜色交织流转，在灰白雾海中撑开一片直径十米的安全领域。领域边缘，雾的流动变得滞涩，旋涡在靠近时会自行溃散，仿佛这层光膜蕴含着某种雾无法理解的秩序。

喜羊羊坐在屏障中央，两块碎片悬浮在他掌心上方，缓慢地自转、公转，像一对微型的双子星。他的眼睛闭着，银白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几缕冰蓝挑染在光晕中泛着湿润的冷光。

他在“听”。

听碎片传来的声音——不是真正的声音，是一种更原始的信息流。冰蓝碎片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分析仪，不断扫描周围环境，计算雾的密度、流速、能量波动，将数据转化为立体的地形图投射在他脑海里。天蓝碎片则像一个纯粹的感受器，捕捉着雾中所有“情绪”的涟漪：恐惧、茫然、饥饿、以及……一抹微弱的、孩子气的呼唤。

“爸爸……妈妈……”

那呼唤来自狼堡方向，来自那道深灰夹姜黄的光附近。天蓝碎片每接收到一次呼唤，就会轻轻颤动，浅蓝色的光晕随之荡漾，像心脏为远方的亲人跳动。

“三十秒到了。”沸羊羊的声音传来，带着强行压下的疲惫。

喜羊羊睁开眼。

沸羊羊站在他面前，右小腿的灰白已经完全褪去，但走路时仍有些微跛。他换了个姿势站着，将重心放在左腿上，深棕色的眼睛盯着屏障外翻滚的雾海，眉头锁得死紧。

“雾在聚集。”他说，“在我们前进方向上，至少有三个大旋涡正在合并。”

喜羊羊点头，脑海里的地形图上，三个红色标记正在缓慢靠拢，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十五米的超级旋涡。按照现在的移动速度，他们将在七分钟后正面撞上它。

“绕不过去。”喜羊羊说，“左右两侧的雾密度太高，屏障穿透需要消耗双倍能量，我们撑不到狼堡。”

“那就冲过去。”沸羊羊的拳头握紧，古铜色的手臂肌肉隆起，“像刚才那样，你再用一次那个……‘冰甲’？”

“不行。”喜羊羊摇头，掌心上的冰蓝碎片光芒微黯，“刚才那一下消耗了这块碎片近三成能量。而且天蓝碎片是辅助型，没有防御功能。强行冲击旋涡，我们可能有一半人会被留在雾里。”

“那怎么办？”暖羊羊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她已经站了起来，粉色卫衣的袖口依然被她攥在手里，但这次不是为了紧张——她在用袖子擦拭美羊兰裙摆下摆沾染的泥浆。那些泥浆里有灰白色的菌丝，一碰到屏障的光晕就迅速枯萎、剥落，像被阳光晒死的霉菌。

美羊兰低头看着暖羊羊的动作，浅粉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她似乎在回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卷粉色绸带，嘴唇微动，像在默念某个名字。

懒羊羊依然坐在地上，但姿势变了——他盘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浅暖棕色的圆眼闭着，肉嘟嘟的脸异常平静。黄色卫衣帽子滑到肩后，露出头顶那几缕柠檬黄挑染，在屏障的光晕下像几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

“他在干什么？”沸羊羊压低声音问。

“在‘闻’。”喜羊羊说，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讶异，“虽然他的嗅觉记忆被雾吞噬了，但天蓝碎片带来的纯粹感知力……可能激活了他某种更深层的能力。”

话音刚落，懒羊羊睁开了眼睛。

那不再是之前茫然空洞的眼神，而是一种奇异的、聚焦在虚无处的专注。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浅暖棕色里倒映着屏障外灰白雾海的流动轨迹，像在看一幅只有他能解读的地图。

“旋涡下面……”他喃喃，声音缥缈，“有东西在动。不是雾，是……硬的。像石头。很多石头。”

“石头？”沸羊羊皱眉，“草原上哪有那么多石头？除了刚才那片石林——”

他停住了。

喜羊羊也意识到了。冰蓝碎片扫描出的地形图上，超级旋涡下方确实有密集的固体信号，排列不规则，但整体呈现出一个模糊的……环状？

“是石阵。”喜羊羊说，声音里有种冰冷的确定，“不是天然石林，是人工摆放的石阵。环状结构，中央有能量残留——虽然微弱，但和碎片是同一频段。”

“灰太狼干的？”沸羊羊问。

“不确定。但石阵在雾中保存完好，说明它可能对雾有抗性。”喜羊羊快速分析，“如果我们能进入石阵范围，利用石阵本身的保护，再加上碎片屏障，或许能抵消旋涡的吸力，从边缘穿过去。”

“怎么下去？”美羊兰轻声问，“旋涡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

所有人看向屏障下方。

灰白的雾像浓厚的云海，他们此刻站在雾的“上层”，脚下是翻滚的灰白，看不见地面。但地形图显示，石阵就在正下方，垂直距离约十五米。

“跳下去。”喜羊羊说。

沉默。

“你认真的？”沸羊羊瞪大眼睛。

“旋涡的吸力主要作用于水平方向，垂直方向的力相对较弱。”喜羊羊指着地形图上的力场分析线，“如果我们直接从上方坠入石阵，只需要承受三到五秒的雾中暴露。碎片屏障可以压缩成贴身护盾，集中能量应该能撑住。”

“那落地呢？”暖羊羊问，声音发紧，“十五米，加上雾的阻力，落地速度不会太快，但摔在石头上……”

“石阵中央有能量残留。”喜羊羊说，“那可能是某种缓冲力场。而且……”

他看向懒羊羊：“你能‘感觉’到石阵的具体结构吗？哪块石头最平？哪里最安全？”

懒羊羊闭上眼睛，几秒后睁开，手指向斜下方：“那里。有一块……像桌子一样平的石头。旁边还有个小凹坑，里面有水——干净的水，没有雾的味道。”

水和食物。

这两个词像强心针，刺入每个人的神经。懒羊兰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咕噜，在寂静的屏障内格外响亮。

“决定了。”沸羊羊说，深吸一口气，“怎么跳？一起跳还是分批？”

“一起。”喜羊羊站起来，两块碎片随着他的动作上升，悬浮在他双肩上方，“我会把屏障压缩成球型，包裹我们所有人。落地前最后一秒，我会解除屏障，避免撞击时能量反噬。所以……”

他看向每个人：“落地姿势自己调整。沸羊羊，你负责接住懒羊羊。暖羊羊，美羊羊，你们互相拉住，尽量用背部或侧面着地，减少冲击。”

点头。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了。超级旋涡已经合并完成，开始加速旋转，灰白的涡流像巨兽张开的咽喉，正朝他们吞噬而来。

喜羊羊双手合拢，冰蓝与天蓝碎片在他掌心碰撞，发出清脆的、像风铃交击的声音。屏障开始收缩，从十米的半球迅速缩小、变形，最后变成一个直径三米的发光球体，将五人紧密包裹在内。

球体表面，冰蓝与天蓝的光纹交织流转，像活着的血管网络。

“跳！”

球体从雾海上层坠下。

瞬间，失重感攫住所有人。不是自由落体的畅快，而是一种粘稠的下陷——雾的密度比空气大得多，阻力像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拉扯。球体外层的光膜与雾剧烈摩擦，迸发出细碎的、灰蓝色的火花，滋滋作响。

三秒。

喜羊羊能感觉到碎片的能量在飞速消耗。压缩屏障的消耗比预想中更大，冰蓝碎片的光芒已经暗淡到只有原来的四成。

四秒。

懒羊羊在尖叫，但声音被球体内部扭曲成模糊的回音。沸羊羊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圈住他，古铜色的脸上青筋暴起，他在对抗下坠的眩晕，也在对抗怀里那个不断挣扎的、怕得要死的重量。

五秒。

暖羊羊和美羊兰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们闭着眼，粉色的身影在旋转的光影中像两片依偎的花瓣。

六秒。

地面。

不，不是地面，是石阵的能量力场。

一层半透明的、淡金色的光膜在下方展开，像一张巨大的蹦床。球体撞上光膜的瞬间，速度骤减，能量冲击被分散成无数道涟漪，向四周扩散。光膜向下凹陷，弹性极佳，然后——

反弹。

球体被向上弹起两米，再次落下，这次光膜的缓冲更柔和，像陷入柔软的凝胶。第三次接触时，球体已经几乎静止，悬浮在离地半米的高度。

“解除！”喜羊羊低喝。

球体屏障消散。五人跌落，但高度已经很低，加上光膜的余波缓冲，落地更像一次笨拙的翻滚。

沸羊羊抱着懒羊兰侧身撞在一块岩石上，闷哼一声，但立刻检查懒羊羊——没事，只是吓得脸色发白。暖羊羊和美羊兰落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板上，滚了两圈停下，裙摆和卫衣沾满灰尘，但没受伤。

喜羊羊最后一个落地。他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脚着地，膝盖微屈吸收冲击，然后踉跄了一步，站稳。

冰蓝和天蓝碎片飞回他手中，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他快速检查——能量剩余：冰蓝碎片百分之十七，天蓝碎片百分之三十三。只够再撑一次小型屏障，或者维持三分钟的最低限度防护。

但至少，他们安全了。

暂时。

喜羊羊抬起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由灰黑色岩石组成的环形石阵，大约二十米直径。岩石大小不一，高的超过三米，矮的只到膝盖，表面粗糙，布满风蚀的坑洞和苔藓——但那些苔藓是正常的绿色，没有灰白的菌丝寄生。石阵中央，也就是他们落地的位置，是一块直径五米的圆形石板，石板表面刻着复杂的几何纹路，淡金色的能量光膜就是从这些纹路中发出的。

石阵外围，灰白的雾像被无形的墙壁阻挡，无法侵入。雾在石阵边缘堆积、翻涌，形成一个明显的分界线——内是清晰的世界，外是混沌的灰白。

而那道超级旋涡，此刻正在他们头顶上方二十米处缓缓旋转，但吸力被石阵力场完全抵消，只能无能地咆哮。

“这里……”暖羊羊站起来，浅棕色的眼睛瞪大，“这里是……”

“狼族的祭祀石阵。”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石阵深处传来。

所有人猛地转头。

在环形石阵的东北角，两块巨石形成的天然夹缝里，坐着一个人。

紫色棉麻长袍沾满灰尘，银白的泡面卷发凌乱不堪，老花镜的一只镜片裂了，但浅灰色的瞳孔依然清明。他一手拄着拐杖——顶端羊村轮廓的木雕完好无损——另一手按在身旁一块岩石上，岩石表面刻着一串发光的符文，正是石阵力场的能量节点之一。

“慢羊羊爷爷！”暖羊羊冲了过去，却在离老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眼泪夺眶而出。

慢羊羊看着她，又看向其他人，裂开的镜片后，那双眼睛里有疲惫，有欣慰，还有一种深沉的、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

“你们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比预想的快。”

“您……”喜羊羊走近，冰蓝色的瞳孔快速扫过老人的状态——除了狼狈，没有明显的外伤，但精神似乎消耗极大，按在符文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没事。”慢羊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摆了摆手，“只是维持这个石阵节点，消耗有点大。不过你们来得正好，这个节点的能量快耗尽了。”

他看向喜羊羊手中的两块碎片，裂开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光：“冰蓝……和天蓝。你找到了两块。很好，比预想的好。”

“预想？”沸羊羊也走了过来，深棕色的眼睛盯着老人，“您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不是知道，是希望。”慢羊羊咳嗽了两声，从袍子口袋里掏出那个迷你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上面画着简陋的地图，标注着十二个光点的位置，以及几条用红笔加粗的路线。

“雾爆发后，我第一时间赶往狼堡。”他说，手指划过地图上的路线，“但雾太浓，我走散了——不是迷路，是被‘困’住了。雾会制造幻觉，让你在同一个区域打转。最后我发现了这个石阵，它被狼族祖先施加过‘记忆固化’符文，对雾有天然的抵抗力。我激活了它，在这里等。”

“等我们？”美羊兰轻声问。

“等所有还记得‘要做什么’的人。”慢羊羊看向她，目光温和，“你们还记得要来狼堡，还记得要找碎片，这说明你们的‘核心记忆’还在。雾吞噬的是表层记忆——技能、知识、短期经历——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它吞不掉。”

他顿了顿，指向喜羊羊手中的天蓝碎片：“比如那块碎片里的‘纯粹守护’，比如沸羊羊骨子里的‘责任冲动’，比如美羊羊对‘美好事物’的本能追求，比如暖羊羊的‘关怀本能’，比如懒羊羊的……”

他看向还瘫坐在地上的懒羊羊，后者正眼巴巴地盯着石阵中央那个小水坑。

“……‘生存本能’。”慢羊羊说，嘴角难得地弯了一下。

懒羊兰完全没听进去。他已经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冲向水坑，趴下去就要喝——

“等等！”喜羊羊喝道。

懒羊兰停住，转头，浅暖棕色的眼睛里写满委屈：“我渴……”

“检查水质。”喜羊羊说，看向慢羊羊。

老人点头：“水是干净的。石阵力场过滤了雾的污染。但最好还是烧开——可惜我们没有火。”

沸羊羊走到水坑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点水，闻了闻，又小心地舔了一下。“没味道……但也没怪味。应该能喝。”

懒羊羊立刻埋头下去，像小动物一样舔水喝。其他人也围了过去，轮流用手捧水喝——除了喜羊羊。他站在慢羊羊身边，冰蓝色的瞳孔盯着老人。

“狼堡里发生了什么？”他问。

慢羊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向石阵外的雾海，看向狼堡方向——那里，几道彩色的光在灰白中闪烁，其中那道深灰夹姜黄的光，此刻正以一种不稳定的频率跳动，像心跳失常。

“灰太狼的发明失控了，但失控的原因……不是简单的故障。”慢羊羊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狼堡实验室的残骸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从袍子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块焦黑的金属碎片。碎片边缘参差不齐，表面有融化的痕迹，但中间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在石阵的淡金光晕下勉强可辨：

【记忆共振提取器——原型机——编号001——测试次数：38——状态：强制超载】

“三十八次？”喜羊羊皱眉，“灰太狼说他测试了三十七次。”

“第三十八次，是‘现场测试’。”慢羊羊说，手指摩挲着金属碎片，“但问题不在这里。你看这里——”

他指着碎片底部，一个几乎被烧毁的微型接口。

“这是外部能量输入接口。理论上，这个发明应该是自供能系统，从土地记忆中提取能量，自循环运转。但这个接口……连接了外部能源。而且是高强度的、不稳定的能源。”

喜羊羊的脑海里，冰蓝碎片传来一阵刺痛的信息流。他闭上眼睛，快速分析：“外部能源……导致了谐振过载？但灰太狼为什么要加外部能源？他想提取更多能量？”

“不是他想。”慢羊羊的声音更沉了，“这个接口的焊接痕迹很新，不超过三天。而且手法……很粗糙，像是紧急改装。我在现场还找到了这个——”

他又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在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雾的‘实体残留’。”慢羊羊说，“在发明爆炸前，雾就已经存在了。虽然很稀薄，但确实存在。它从外部渗入实验室，触发了发明的过载保护系统——但系统误判了，它以为外部有更强的‘记忆能量源’，于是自动切换到了外部能源接口。”

喜羊羊的背脊发凉：“所以……雾不是发明爆炸产生的？雾本来就存在？”

“是，也不是。”慢羊羊收起塑料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的推测是：草原深处，一直存在着某种‘记忆熵增’的天然现象，就像地底的辐射，缓慢但持续地释放着混乱的记忆能量。平时它很微弱，被草原的整体生态平衡抵消了。但最近……平衡被打破了。”

“被什么打破？”沸羊羊也走了过来，深棕色的眼睛紧盯着老人。

慢羊羊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狼族的迁徙。”

“迁徙？”美羊兰也抬起头，浅粉色的瞳孔里满是不解，“狼族不是一直住在狼堡吗？”

“是，但狼堡的地下……有东西。”慢羊羊指向狼堡方向，“狼族祖先留下的记载里提到过，狼堡建在一处‘记忆泉眼’上方。泉眼会自然释放纯净的记忆能量，狼族利用它来强化族群凝聚力，传承知识。但泉眼需要‘平衡’——需要同样强大的、稳定的记忆能量场来制衡，否则就会失控。”

他看向羊村方向：“羊村的‘智慧古树’，就是那个制衡点。古树的根系深入地下，形成一个稳定的记忆场，与狼堡的泉眼形成谐振平衡。几百年来，这个平衡一直维持着。”

“但现在古树……”暖羊羊轻声说，脸色发白，“去年冬天，古树的主干出现了枯萎的迹象。村长说可能是虫害，但一直没找到原因……”

“不是虫害。”慢羊羊摇头，“是狼族的迁徙。三个月前，灰太狼为了扩建发明工坊，动工挖掘狼堡地下二层。他可能挖穿了泉眼的保护层，导致能量泄漏。泄漏的能量扰乱了古树的记忆场，古树开始枯萎，平衡被打破。然后……”

他指向雾海：“‘记忆熵增’失去了制衡，开始加速释放。雾从地底渗出，越来越浓，最终触发了灰太狼那个本就处于临界点的发明。”

死寂。

只有石阵外雾海的翻涌声，和懒羊羊舔水的轻微吧嗒声。

“所以……”沸羊羊的声音干涩，“这场灾难，是灰太狼一手造成的？挖穿泉眼，搞出破发明，然后——”

“然后他在最后一刻，试图挽救。”慢羊羊打断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片，边缘焦黑，但中央的字迹还能辨认。是灰太狼的字，潦草，匆忙，带着绝望的力度：

【实验日志——第38次测试前】

泉眼泄漏加速。古树枯萎确认。平衡崩溃倒计时：72小时。

唯一方案：用提取器强行抽取泄漏能量，注入古树根系，尝试重启平衡。

风险：提取器可能过载。但别无选择。

如果失败……至少小灰灰要活下去。

红，对不起。

纸片右下角，有一个歪歪扭稚的、用黄色蜡笔画的小太阳，旁边写着两个字：

【爸爸加油】

是小灰灰的画。

沸羊羊盯着那张纸，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他别过头，深棕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所以他是想……救草原？”美羊兰轻声问，浅粉色的瞳孔里浮起水光。

“用最蠢的方法，冒最大的险。”慢羊羊叹气，“但他没得选。泉眼泄漏一旦失控，整个草原的记忆都会被熵增吞噬，所有生物会变成没有过去的空壳。他发现了问题，想自己解决，但……”

老人看向狼堡方向，那道深灰夹姜黄的光跳动得更剧烈了。

“但他低估了雾的‘饥饿’。雾不是被动的能量溢出，它是……活性的。它会主动寻找记忆吞噬。发明爆炸后，十二块碎片飞散，每一块都蕴含着强大的、有序的记忆能量。雾在追捕这些碎片，就像猎手追捕光源。”

喜羊羊猛地抬头：“所以雾在狼堡聚集，不是因为那里是源头，而是因为……”

“因为大部分碎片都在那里。”慢羊羊点头，“灰太狼、红太狼、小灰灰的碎片，都在狼堡附近。雾的主力在围攻他们。而我们……”他看向喜羊羊手中的两块碎片，“我们带着两块碎片移动，就像在雾海里举着火把奔跑，自然会吸引注意。”

石阵外，雾的翻涌忽然加剧。

那些原本在石阵边缘无能堆积的灰白，开始向内侵蚀。淡金色的力场光膜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节点能量耗尽了。”慢羊羊按着符文的手剧烈颤抖，“我们必须离开了。”

“去哪里？”暖羊羊扶住老人。

“狼堡。”喜羊羊说，冰蓝色的瞳孔锁定那道深灰夹姜黄的光，“去找灰太狼。如果他想救草原，那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而且……”

他看向手中的天蓝碎片，那纯粹柔软的呼唤从未停止。

“小灰灰在等我们。”

懒羊羊终于从水坑边抬起头，奶白色的脸上沾着水珠，浅暖棕色的眼睛看向喜羊羊：“有吃的吗？去了狼堡有吃的吗？”

沸羊羊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吃吃吃，就知道吃！”

“饿啊……”懒羊羊委屈地揉着头。

喜羊羊没有回答。他只是将两块碎片贴近胸口，冰蓝与天蓝的光晕交织，在他身前形成一个指向性的箭头，直指狼堡。

石阵力场光膜破碎的瞬间，新的屏障展开。

这次，屏障的形状不是球，也不是半球，而是一枚梭形的、流线型的护盾，尖端指向狼堡方向，后方拖着冰蓝与天蓝交织的光尾。

“跟紧。”喜羊羊说，迈步走向雾海。

身后，慢羊羊在暖羊羊的搀扶下起身，沸羊羊拎起还在嘟囔的懒羊羊，美羊兰攥紧口袋里的绸带，深吸一口气。

梭形护盾刺入灰白的雾。

像一支逆流而上的箭，射向黑暗中心唯一的光。

狼堡的轮廓，在雾的深处，越来越清晰。

而那座城堡里，等待他们的，是绝望的困兽，还是最后的盟友？

喜羊羊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些答案，必须亲自去问。

有些责任，必须亲自去扛。

冰蓝的锐利，与天蓝的柔软，在他手中共鸣。

像理智与情感，像计算与直觉。

像这场灾难中，所有尚未熄灭的、对抗遗忘的——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