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发明:记忆碎片》第七章:锈蚀城堡
梭形护盾在雾海中切开一道冰蓝与天蓝交织的航道。
航道狭窄,两侧是翻涌的灰白,像被激怒的兽群在咆哮、冲撞,却被护盾表面流转的光纹一次次弹开。但每次冲击都会让护盾的光芒黯淡一分,碎片的能量消耗比预想的更快——或许是雾的浓度在增加,或许是狼堡方向的“熵增源头”在释放更强的干扰。
喜羊羊走在最前面,两块碎片悬浮在他肩头,像一对沉默的领航员。他的脚步很稳,冰蓝色的瞳孔紧盯着前方,但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暴露了维持护盾的巨大负荷。每一次雾的撞击,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意识上,留下短暂但尖锐的空白。
“还能撑多久?”沸羊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什么。
“七分钟。”喜羊羊没有回头,“如果雾的浓度不再增加。”
“如果增加呢?”
“五分钟,或者更短。”
没有人再问。答案已经足够残酷,无需更多确认。
懒羊羊被沸羊羊半拖半架着往前走,黄色的连帽卫衣帽子完全歪了,露出他汗湿的银白发根和那几缕蔫蔫的柠檬黄挑染。他浅暖棕色的眼睛半睁半闭,嘴唇嚅动着,像是在数数,又像是在无声地抱怨饥饿。但他的手死死抓着沸羊羊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古铜色的皮肤里——这是恐惧的本能,也是求生欲的残余。
暖羊羊搀扶着慢羊羊,老人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迈得很慢,但很稳。他浅灰色的眼睛透过裂开的镜片,观察着护盾外的雾,也在观察喜羊羊的背影。偶尔,他会从袍子口袋里掏出迷你笔记本,用颤抖的手记下几个词:护盾衰减率、雾密度梯度、碎片共鸣频率。
美羊兰走在最后。她依然攥着那卷粉色绸带,但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浅粉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护盾外飞掠而过的灰白。有时她会突然停下,盯着某处雾的旋涡出神,仿佛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张模糊的脸,一段褪色的记忆碎片。然后暖羊羊会轻轻拉她一下,她才恍然回神,快步跟上。
距离在缩短。
狼堡的轮廓从模糊的剪影,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座由暗灰色石材垒成的城堡,风格粗犷,尖塔高耸,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但现在,那些藤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像被雾腌渍过。城堡的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窟窿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彩色的光,那是碎片在内部闪烁。
而城堡大门,是敞开的。
不,不是敞开,是被炸开的。
厚重的橡木门板碎成十几块,散落在门前的台阶上,边缘焦黑,像是被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爆破。门洞内一片漆黑,但那股金属锈蚀和腐烂甜香的味道,正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浓烈得即使在护盾内也能隐约闻到。
“实验室在地下。”慢羊羊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灰太狼的工坊在城堡西翼的地下二层。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在那里。”
“如果他已经……”沸羊羊没有说完。
“那碎片也会在那里。”喜羊羊接话,冰蓝色的瞳孔锁定大门,“而且,其他碎片也在城堡里。我能感觉到共鸣——六道,不,七道光点,分散在不同楼层。”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其中一道,就在门口。”
话音刚落,护盾已经抵达城堡台阶前。
台阶由粗糙的青石板铺成,原本应该布满岁月打磨的光泽,但现在,每一级台阶都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菌毯般的物质。那东西在缓慢蠕动,表面有细密的孔洞,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开合,喷出淡淡的灰白雾气。
“别踩。”喜羊羊停下脚步,冰蓝碎片射出一道细小的光束,扫过台阶。
光束所过之处,菌毯剧烈收缩,像被烫伤的皮肤,露出底下青石板的本色。但光束一移开,菌毯又迅速蔓延回来,甚至更厚。
“雾的实体附着物。”慢羊羊眯起眼,“它在‘消化’这座城堡的物质记忆。石头记得自己如何被开采、切割、垒砌,这些记忆正在被抽走。所以石头变得脆弱,结构崩解。”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城堡外墙的一块砖石突然脱落,掉在地上,摔成一滩灰白色的粉末。粉末迅速被菌毯吸收,成为它的一部分。
“我们没有时间了。”喜羊羊说,护盾的光芒又黯淡了一分,“直接进去。但不要触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菌毯。”
他率先踏上台阶。
脚底接触菌毯的瞬间,一种诡异的“吮吸感”从鞋底传来。不是物理上的吸力,而是某种更抽象的东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通过接触,试图读取他鞋子的“记忆”:这双鞋是谁做的?穿过多少次?踩过哪些地方?
冰蓝碎片骤然亮起,一道冰寒的能量脉冲顺着他的腿灌入鞋底。菌毯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尖啸,迅速枯萎、剥落,露出底下完好的石板。但周围的菌毯立刻涌过来填补空缺,速度更快。
“快走!”喜羊羊低喝,快步登上台阶。
其他人紧随其后。沸羊羊几乎是拎着懒羊羊在跳,每一步都踩在喜羊羊清理出的“干净”区域。暖羊羊搀着慢羊羊,老人虽然步伐慢,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安全点上。美羊兰殿后,她走得很小心,粉色玛丽珍鞋的细跟每次落下都轻巧无声,仿佛在跳一场死亡边缘的芭蕾。
抵达门口。
门洞内比外面更暗。护盾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五米左右的范围,再深处就是纯粹的黑暗,连雾的灰白都无法渗透那种黑暗。黑暗里,有滴水的声音——哒,哒,哒,缓慢,规律,像某种巨大的钟表在倒计时。
还有呼吸声。
沉重的,压抑的,带着粘稠杂音的呼吸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有人……”懒羊羊的声音在颤抖,“不止一个……”
喜羊羊没有回答。他在调动碎片的力量,试图“扫描”黑暗中的情况。但冰蓝碎片传回的信息流混乱不堪——城堡内部充斥着强烈的记忆干扰,像无数个频道同时播放杂音,无法解析出清晰的信号。
“只能进去了。”他说,声音里有种决绝,“护盾还能撑四分钟。四分钟内,找到至少一块新碎片,补充能量。否则……”
否则护盾破碎,他们会被困在这座正在被“消化”的城堡里,被雾和菌毯吞噬。
他迈步踏入黑暗。
瞬间,温度骤降。
不是寒冷的降,而是一种“存在感”被抽离的降——声音变得遥远,光线变得稀薄,连自己的呼吸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护盾的光芒在黑暗中被压缩,只能照亮周围三米。
他们站在一条长廊里。
长廊两侧是石墙,墙上原本应该有火把架和装饰挂毯,但现在只剩下焦黑的痕迹和垂落的、褪色成灰白的布条。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灰白色菌毯,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菌毯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一个裂开的平底锅,锅柄扭曲,锅底有撞击的凹痕。
几片深灰色的工装布条,边缘有撕裂的痕迹。
一只小小的、蓝色的毛绒铃铛手环,掉在菌毯上,已经被灰白覆盖了大半。
还有……脚印。
不是人的脚印,是狼爪的印记。大小不一,有成年狼的,也有幼崽的。脚印凌乱,有的深陷,有的拖拽,像是经历过激烈的挣扎。所有脚印都指向长廊深处。
“红太狼的平底锅……”沸羊羊盯着那个锅,深棕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她从不离手的。”
“小灰灰的手环。”暖羊羊蹲下身,想捡起那个蓝色铃铛,但手指在触碰前停住了——菌毯已经包裹了铃铛大半,捡起来可能会连带扯下一片菌毯,谁知道那东西触碰皮肤会发生什么。
喜羊羊的目光顺着脚印望向黑暗深处。冰蓝碎片传来微弱的共鸣——那里有碎片,很近,而且……在移动?
“跟紧。”他说,沿着脚印向前。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他们走了至少五十米,两侧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焦黑的墙壁,垂落的布条,厚厚的菌毯。只有脚印始终存在,指引方向。
然后,他们遇到了第一具“尸体”。
不是真正的尸体,是记忆被彻底吞噬后留下的“空壳”。
那是一只草原鼠,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凝固在菌毯上。它的皮毛已经灰白,眼睛是两个空洞,身体像被掏空的标本,轻飘飘地贴在菌毯表面。当护盾的光芒扫过它时,它瞬间崩解,化作一撮灰白粉末,被菌毯吸收。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的痕迹,就像它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彻底遗忘的下场?”美羊兰的声音发颤。
“记忆被抽干,物质结构失去‘存在’的锚点,自然崩解。”慢羊羊的声音低沉,“雾在把这座城堡,连同里面的所有生命,还原成最原始的‘无记忆物质’。”
继续前进。
又遇到了更多“空壳”:一只卡在墙缝里的蝙蝠,半边翅膀已经粉末化;一盆枯萎的盆栽,叶片碎成灰屑;甚至有一把椅子,木质部分完全消失,只剩下金属钉孤零零地钉在地上。
这座城堡正在死去。以一种比毁灭更彻底的方式——被遗忘。
“等等。”喜羊羊忽然停下。
前方,脚印消失了。
不是中断,是突然消失,像行走者凭空蒸发。但在脚印消失的位置,地面有一片不自然的凹陷——菌毯在那里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坑,坑底漆黑,深不见底。
“陷阱?”沸羊羊握紧拳头。
喜羊羊蹲下身,冰蓝碎片射出一束光,探入坑底。
光向下延伸五米、十米、十五米……然后突然反射回来——坑底是金属的,光滑,有焊接的痕迹。
“是通风管道。”慢羊羊眯起眼,“狼堡地下工坊的通风系统。脚印消失……他们掉下去了?”
话音未落,坑底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吱呀声。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像有什么东西,正沿着管道壁,向上爬。
“后退!”喜羊羊低喝,护盾收缩,所有人挤向墙壁。
坑口的菌毯开始蠕动,向四周散开,露出底下锈蚀的金属栅栏——栅栏已经变形,像被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击过。栅栏的缝隙里,探出了一只手。
一只人类的手,但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指甲缝里塞满黑色的油污。手指扣住栅栏边缘,用力,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
第二只手也伸了出来。
然后是一颗头。
灰白色的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头上,深墨色的眼睛空洞无神,脸颊上那道浅褐色的刀疤在护盾光芒下像一道干涸的沟壑。他的嘴里咬着什么东西——一根断裂的电线,铜丝裸露,偶尔迸出细小的电火花。
“灰……太狼?”沸羊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灰太狼似乎没听见。他笨拙地爬出管道,摔在菌毯上,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动作僵硬,关节像生锈的齿轮,每动一下都发出咔哒的摩擦声。他身上的深灰色工装外套破损严重,黄色围巾不见了,左耳边缘的银钉也丢了,那个缺角暴露在外,边缘有新鲜的擦伤。
他站起来后,没有看他们,而是转头看向长廊深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含混的音节:
“红……小灰……”
声音嘶哑,像很久没说过话。
然后他迈步,朝着黑暗深处走去。脚步踉跄,但目标明确。
“他……还活着?”暖羊羊轻声问,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活着,但记忆被严重吞噬了。”慢羊羊快速分析,“他可能还保留着一些核心执念——保护家人,完成发明。这些执念驱动着他的身体,但认知能力已经所剩无几。”
喜羊羊盯着灰太狼的背影。冰蓝碎片传来混乱的共鸣——灰太狼身上有碎片,那道深灰夹姜黄的光就在他体内,但极不稳定,像随时会熄灭的残烛。而且……
“他在往碎片聚集的方向走。”喜羊羊说,“城堡深处,至少有四道碎片的光。他在本能地靠近它们。”
“跟着他。”沸羊羊说,声音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他能带路。”
他们跟了上去,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
灰太狼走得很慢,有时会突然停下,盯着墙壁上某处焦黑的痕迹出神,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有时他会蹲下身,用手指抠挖菌毯下的石板,挖出一些金属零件——螺丝、齿轮、断裂的电路板——然后茫然地看着它们,像在看陌生的异物。
有一次,他挖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褪色大半,但还能看出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灰太狼、红太狼、小灰灰。照片上的灰太狼笑着,露出尖牙,一只手搭在红太狼肩上,另一只手抱着小灰灰。红太狼侧头看他,凤眼里是难得的温柔。小灰灰在傻笑,浅灰色的蘑菇头翘着一缕天蓝挑染。
灰太狼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进工装外套胸口的口袋里,还用沾满油污的手拍了拍口袋,像是在确认照片安全。
那个动作里,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
“他还记得。”美羊兰轻声说,浅粉色的瞳孔湿润了,“至少记得一点点。”
继续前进。
长廊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彩色的光——冰蓝、酒红、蜜桃粉、柠檬黄、浅天蓝……至少有五种颜色的光在门后交织闪烁。
而门前的菌毯上,有激烈的战斗痕迹。
平底锅砸出的深坑,狼爪抓挠的沟壑,散落的工具零件,还有……血迹。
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在灰白菌毯上像泼洒的墨点。
灰太狼在门前停下。他低头看着那些痕迹,深墨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痛苦?愤怒?自责?太复杂,无法解读。
然后,他伸手,推向金属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光芒涌出。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已经炸毁的能量核心基座——灰太狼那个发明的残骸。基座周围,散落着十二个放置槽,其中五个槽里还嵌着碎片,正在发光:
冰蓝的(喜羊羊的,已取出)、柠檬黄的(懒羊羊的)、酒红的(沸羊羊的)、蜜桃粉的(美羊羊的)、浅天蓝的(小灰灰的)。
另外七个槽是空的,对应的碎片应该已经飞散到草原各处。
而在大厅角落里,蜷缩着两个人。
不,一人一狼。
红太狼背靠墙壁坐着,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暗红的挑染沾满灰尘。她身上的红丝绒连衣裙多处撕裂,露出底下青紫的擦伤。左手还死死抓着一个平底锅,锅面凹陷,边缘卷刃,显然经历过恶战。她的右手,紧紧搂着一个孩子。
小灰灰。
孩子闭着眼睛,浅灰色的蘑菇头软软地靠在红太狼胸口,肉嘟嘟的脸上有干涸的泪痕。他浅天蓝色的连体衣脏兮兮的,背后的小尾巴耷拉着。但他的呼吸平稳,胸口微微起伏。
而在红太狼和小灰灰周围,一个微弱但坚韧的红色光罩,勉强撑开了一小片安全区域。光罩边缘,菌毯和雾在疯狂冲击,光罩表面布满裂纹,像随时会破碎的肥皂泡。
光罩的能量源,是红太狼左手腕上一个暗红色的手环——那是她的碎片,已经实体化成了护具,但能量即将耗尽。
灰太狼站在门口,看着角落里的妻儿,身体剧烈颤抖。
然后,他迈步,想冲过去——
“别动!”喜羊羊厉声喝道。
但晚了。
灰太狼踏入大厅的瞬间,中央基座的残骸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机械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进入核心区。启动清理协议。】
基座残骸裂开,十几根金属触手弹出,尖端闪烁着危险的电弧,同时刺向灰太狼!
灰太狼没有躲——或者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睛还盯着红太狼和小灰灰,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就在触手即将刺中的瞬间——
一道冰蓝色的光墙,在灰太狼身前竖起。
触手撞上光墙,电弧四溅,发出刺耳的爆鸣。
喜羊羊站在光墙后,双手前推,冰蓝与天蓝碎片在他身前高速旋转,构成防御矩阵。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护盾的维持加上这突然的防御,已经让碎片能量见底。
“沸羊羊!”他低吼,“拿你的碎片!快!”
沸羊羊冲向中央基座,目标直指那个酒红色的放置槽。但触手分出一半,转向拦截他。
“休想!”沸羊羊一拳砸向最近的触手——这一拳毫无章法,纯粹是本能的力量爆发,但拳风居然带起了实质的气流,将触手砸偏了半米。
他趁机冲到槽前,伸手抓住酒红色碎片。
碎片入手瞬间,沸羊羊全身一震。
记忆涌入。
不是温和的回归,是爆炸性的冲击——关于力量的一切:如何掌控爆发,如何收束力道,如何在保护与破坏间找到平衡。肌肉记忆重新连接,古铜色的皮肤下,力量像苏醒的火山开始奔流。
他睁开眼睛,深棕色的瞳孔里有火焰在燃烧。
“喝啊——!”
一拳砸向基座残骸。
不是乱砸,是精准的、蕴含破坏性谐振的一击。拳锋落在基座的能量节点上,残骸内部传来一连串爆裂声,红光骤灭,触手软软垂落。
危机暂时解除。
但喜羊羊的光墙也同时破碎。他踉跄后退,被暖羊羊扶住。冰蓝和天蓝碎片的光芒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碎片……能量耗尽了……”他喘着气说。
大厅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菌毯和雾冲击红色光罩的嘶嘶声,以及灰太狼沉重的呼吸声。
灰太狼终于动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角落。
红太狼抬起头,凤眼里倒映着丈夫的身影。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灰太狼在光罩前跪下。
他伸出手,手掌贴在光罩上。深灰夹姜黄的光从他体内渗出,与暗红色的光罩接触。
共鸣。
不是碎片与碎片的共鸣,是某种更深层的、属于“家庭”的羁绊共鸣。
红色光罩的光芒增强了一瞬,然后缓缓消散——不是破碎,是主动解除。红太狼手腕上的暗红手环彻底暗淡,变成普通的饰品。
灰太狼伸手,轻轻抱住红太狼和小灰灰。
红太狼的身体僵硬了一秒,然后彻底软倒在他怀里,平底锅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把脸埋在灰太狼肩头,肩膀微微颤抖。
小灰灰被惊动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浅灰色的瞳孔茫然地眨了眨,然后看到了灰太狼。
“爸爸……”他小声说,伸出肉乎乎的手,摸了摸灰太狼脸上的刀疤。
灰太狼低下头,深墨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感——一种混杂着痛苦、庆幸和决绝的复杂情感。
他开口,声音依然嘶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对不起。”
“还有……”
他抬起头,看向大厅中央的喜羊羊,看向其他所有人。
“帮我。”
“结束这一切。”
他的手中,深灰夹姜黄的碎片,缓缓浮现。
那是发明家的执着,是父亲的责任,是酿成大错后唯一剩下的——
赎罪的意志。
而城堡之外,雾海翻腾。
更多的“空壳”,正在灰白中崩解。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