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卷着天台角落里的灰尘，在温尘星脚边打了个旋。

冷馒头的碎屑沾在唇角，她抬手胡乱擦了擦，又低头去算那道解了一半的数学题。草稿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被风掀起一角，她伸手按住，指尖触到纸页的冰凉，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怀里的另一个馒头还带着点余温，是留给福利院奶奶的。她小心翼翼地把馒头揣进校服内侧的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多留住几分暖意。

天台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温尘星吓得猛地抬头，攥着笔的手瞬间收紧。她以为是黄毛那群人去而复返，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到看清门口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门缝的声响，才缓缓松了口气。

是自己太紧张了。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正要低头继续刷题，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了铁门的把手。

那里挂着一个浅棕色的纸袋，纸袋上印着便利店的标志，被风轻轻晃着，袋口露出一角米白色的面包边。

温尘星愣住了。

她坐在原地，迟疑了很久，才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门边。指尖碰到纸袋的瞬间，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她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把纸袋摘下来。

纸袋里是一个包装完好的三明治，还有一盒温热的牛奶。

她捏着三明治的包装，指尖微微发颤。天台很少有人来，除了她，还会有谁？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的身影，夕阳落在他发梢的金边，那双盛着碎光的眼睛，还有他塞给自己那团皱巴巴的五块钱时，指尖的温度。

是江逾吗？

温尘星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下意识地攥紧纸袋，快步走到天台的围栏边，扒着栏杆往下望。

教学楼的走廊里亮着灯，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走过，说说笑笑的声音被风吹散，模糊不清。她找了很久，也没看到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只有梧桐叶簌簌落下，铺满了楼下的水泥地，像一层厚厚的金色地毯。

她抱着纸袋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拆开三明治的包装。火腿和煎蛋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长这么大，她只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外看过这种三明治，标价牌上的数字，是她好几天的饭钱。

温热的牛奶贴着掌心，暖意一点点漫上来，顺着血管流进四肢百骸，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她咬了一小口三明治，松软的面包裹着鲜香的馅料，在舌尖化开，眼眶却毫无预兆地红了。

她很少哭。福利院的奶奶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与其哭，不如多挣一口饭吃。所以被黄毛抢钱的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穷酸星”的时候，她都咬着牙，把眼泪憋了回去。

可此刻，嘴里的三明治还带着温热的余温，她却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草稿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却越抹越多，最后干脆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着。

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尘星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把三明治重新包好，和那盒牛奶一起放进书包，又把天台的角落收拾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一点碎屑，才攥着书包带，轻轻拉开了铁门。

下楼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走廊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只有楼梯间的声控灯，在她脚步落下时，亮了又灭。

走到教学楼门口，她看到门卫室的大爷正锁门，连忙加快脚步跑过去。

“大爷，等一下！”

门卫大爷回头，看到是她，笑着摆摆手：“是温丫头啊，又在天台刷题呢？快走吧，天快黑了。”

温尘星点点头，脚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大爷，刚才……有没有看到江逾从天台那边下来？”

“江逾？”门卫大爷想了想，“好像看到了，那小子刚才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等什么，刚刚才走。”

温尘星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攥得发白。

她道了谢，快步走出校门，晚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她的发梢。她伸手摸了摸书包里的三明治，那点温热的触感，好像一直烫到了心底。

福利院的灯亮着昏黄的光，奶奶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等着她回来。看到她手里的书包，奶奶笑着招手：“星星回来啦，今天有没有吃饱？”

温尘星跑过去，从书包里掏出那个三明治和牛奶，递到奶奶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奶奶，你看，今天有好吃的。”

奶奶愣了愣，摸了摸三明治的温度，眼眶一下子红了：“这孩子，哪来的钱……”

“是别人送的。”温尘星低下头，声音轻轻的，“一个很好的人。”

夜色渐浓，昏黄的灯光把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温尘星看着奶奶小口小口地吃着三明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从未有过的暖意。

原来，被人偷偷放在门把手上的温柔，真的可以驱散一整个深秋的寒冷。

问把手上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