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跳了两跳,将萧璟泽指尖的玉扳指映得透亮。他看着奏折上“江南漕运”四个字,心思却早飘到了宫外——方才李公公来报,说太子带着刘膳去了城西的平民茶馆,还学着百姓的样子啃了个杂粮馒头,嘴角沾着碎屑都没察觉。想到这儿,萧璟泽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手指却在奏折上轻轻敲了敲,眼底藏着几分帝王的“算计”。
“传位?”他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这小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市井热闹,真把龙椅塞给他,怕是能当场哭丧着脸跑出去。”话虽这么说,他却从抽屉里取出个紫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半枚刻着“璟”字的玉佩——另一半在萧秋水出生时就系在了他身上。指尖摩挲着玉佩的纹路,萧璟泽的眼神软了些,“不过这位子,迟早是他的。现在让他出去闯闯,也好知道这江山不是靠玩闹就能守住的。”
李公公端着刚温好的参茶上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垂首笑道:“陛下心里早就有主意了。不过老奴倒觉得,殿下年纪轻,性子还不定性,光靠闯怕是不够。不如……陛下给殿下发些‘俸禄’?”
萧璟泽抬眸看他,眉梢微挑:“哦?说说你的主意。”
“老奴听说,宫外的百姓过日子,都要靠银钱周转。殿下在宫里锦衣玉食,哪里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李公公躬着身,声音压得更低,“陛下不如让人给殿下送些碎银,不多不少,刚好够他和刘膳两人日常开销。若是殿下想做些帮流民、济穷苦的事,这点银子肯定不够用。到时候他就知道,没有朝堂的支持,光靠一腔热血什么都做不成——等他尝够了没钱办事的苦,自然就明白留在宫里、掌着实权的好处了。”
萧璟泽闻言,手指在案上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想起萧秋水小时候,想要御花园里的珊瑚树,哭闹着就要,根本不知道那珊瑚是西域进贡的珍品,价值连城。如今让他尝尝缺钱的滋味,或许比说一百句“江山难守”都管用。
“倒是个好主意。”萧璟泽端起参茶,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暖不了他心底那点“坏心思”,“就按你说的办,让人送五十两碎银过去,嘱咐下去,只说是‘殿下出宫的用度’,别多嘴提其他的。另外,让林峥盯着点,别真让他把银子挥霍在酒楼茶馆里——要是他想做正事却没钱,让林峥别插手,也别给他递消息,让他自己想办法。”
李公公连忙应下:“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
“等等。”萧璟泽叫住他,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再让人把东宫库房里那套旧棉衣找出来,偷偷送到殿下住的客栈去。夜里天凉,别让他冻着。”
李公公愣了愣,随即躬身笑道:“陛下还是心疼殿下。”
萧璟泽没说话,只是重新拿起那枚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偷偷跑出宫,在街边吃了碗热汤面就觉得是天下美味,后来才知道,那碗面的钱,是百姓家里几天的口粮。如今让萧秋水走一遍自己走过的路,不是为了“坑”他,而是想让他明白,这帝王家的责任,从来都不是坐在龙椅上听奏折那么简单。
“让他吃苦,是为了让他将来少吃苦。”萧璟泽低声自语,将玉佩放回木盒,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在奏折上,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坚定,“等他回来,朕再好好跟他说说,这江山,到底该怎么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将“民生”二字映得格外清晰。李公公悄悄退了出去,心里却明白,陛下嘴上说着要“坑”殿下,可那点藏在细节里的牵挂,比任何赏赐都要贵重。而此刻在城西客栈里,正对着五十两银子盘算着明天要去买多少棉衣的萧秋水,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了父皇那带着暖意的“算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