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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低语

朕的儿子不想当太子

暮色漫过京城的飞檐,将街角茶寮的灯笼染成暖橙。萧秋水卸了伴读的青布长衫,只着件素色短打,后背还沾着方才在市集看热闹时蹭的细灰,却毫不在意地往刘膳肩上一靠,连带着木凳都轻轻晃了晃。

刘膳正用粗瓷碗舀着凉茶,闻言动作顿了顿,指腹摩挲着碗沿的冰裂纹,目光落在街对面卖糖人的小摊上——那糖人师傅正捏着只兔子,晶莹的糖丝在夕阳里闪着光,像极了宫里御膳房做的蜜饯,却多了几分烟火气。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卑职的快乐,和殿下不一样。”

萧秋水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声音比晚风还轻:“那你到底快不快乐?”他抬头时,额前碎发扫过刘膳的袖口,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浅气息,“宫里的人都想当太子,可我觉得这位置像块烧红的烙铁,攥着疼,扔了又不行。你呢?当锦衣卫是不是也这样?每天要查案子、防刺客,说不定哪天就……”话没说完,他自己先顿住,喉结滚了滚,把“没了性命”几个字咽了回去。

刘膳侧过头,看着少年眼底藏不住的茫然,想起三日前在城郊遇到的刺客——当时箭羽擦着萧秋水的耳际飞过,他抬手挡剑时,小臂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萧秋水蹲在他身边,手抖着递伤药,声音都在发颤,却还强装镇定地说“我没事,你先处理伤口”。此刻少年靠在他肩上,卸下了所有伪装,倒像个寻常人家怕黑的孩子。

“锦衣卫是危险,”刘膳的声音很稳,像他握剑时的手,“上个月查盐铁案,卑职的同僚在码头被人推下河,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账本的残页;去年护着御史大人去江南,夜里遇袭,卑职胸口挨了一刀,躺了半个月才醒。”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左胸的位置,那里藏在衣料下的疤痕,至今还会在阴雨天发痒,“可危险也有危险的活法,查清楚一桩冤案,看着冤屈的人能回家,卑职就觉得值。”

萧秋水眨了眨眼,睫毛扫过刘膳的肩头:“那我呢?我当太子,好像除了听大臣们吵架、背那些治国的典籍,什么都做不了。上次看到城西的流民在破庙里冻着,我想把自己的棉袍送出去,林指挥使却拦着我,说‘殿下身份贵重,不能失了体面’。可体面能暖肚子吗?”他越说越闷,把脸往刘膳肩上埋得更深些,“我要是像你一样,是个锦衣卫就好了,能走街串巷,能管不平事,不用被困在宫里,不用听人说‘太子该这样’‘太子不该那样’。”

刘膳抬手,指尖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安抚只落了雨的小兽:“殿下当太子,能做的比卑职多得多。流民的棉袍,殿下如今送出去,只能救一时;可将来殿下掌了权,能让官府开仓放粮,能让工匠多造些暖屋,能让天下的流民都有饭吃、有衣穿——这不是比送一件棉袍更有用?”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皇宫的方向,黛色的宫墙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道望不见底的深潭:“卑职当锦衣卫,是护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事;殿下当太子,是护着这万里江山、万千百姓。只是各人的担子不一样,没什么‘想当不想当’,只有‘该扛不该扛’。”

萧秋水没说话,只把脸贴在刘膳带着薄茧的肩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和草药混合的味道——这味道不像宫里的龙涎香那样贵重,却让人觉得踏实。街上传来卖馄饨的梆子声,混着孩童的笑闹,晚风裹着烟火气吹过来,带着几分暖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可我还是想知道,你真的快乐吗?不是因为‘值不值’,就是……你自己,开不开心?”

刘膳低头,看着少年头顶的发旋,那里还沾着片不知从哪儿蹭来的银杏叶。他沉默良久,才轻轻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方才在市集,看到卖糖人的师傅给孩子捏兔子,看到老夫妻互相扶着买包子,卑职就觉得开心。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不用再查案、不用再打仗,能找个小院子,种点青菜,喝喝凉茶,那就更开心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萧秋水,眼底映着灯笼的光:“殿下也会有开心的时候。等将来殿下把江山治理好了,再来看这京城的街景,就会知道,你如今扛的担子,能换多少人的快乐。”

萧秋水抬眸,撞进刘膳沉静的目光里,忽然觉得心里那团闷着的气散了些。他抬手揪掉刘膳肩上的银杏叶,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轻快了些:“那你说,等我将来让天下人都开心了,你能不能陪我来这茶寮,再喝一碗凉茶?”

刘膳看着少年眼底重新亮起的光,缓缓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那剑柄上刻着的“忠”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却似乎因为这檐下的低语,多了几分温热的分量。“好,卑职等殿下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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