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苍白中透着淡金、燃烧着刺骨寒意的“心火”，甫一出现在林晚晚掌心，洞窟中游弋的“地煞阴灵”便如同被沸水浇中的雪堆，骤然沸腾、尖啸起来！
“咿——！”
无数非人的、直刺灵魂的尖利嘶鸣，在空旷的洞窟中炸响，震得岩壁簌簌落下尘土。那些半透明、形态不定的影子疯狂地扭曲、拉长、膨胀，散发出更加浓烈的阴寒与排斥气息，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四面八方朝着踏入洞窟的林晚晚猛扑而来！它们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散发微弱磷光的苔藓瞬间黯淡、枯萎，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林晚晚脸色苍白如纸，托着“心火”的手却稳如磐石。她没有后退，没有闪避，只是将掌中那朵冰冷燃烧的火苗，缓缓向前送出。
“心火”的光芒并不强烈，甚至有些微弱，但它散发出的那股由极致悲伤与焚天恨意交织而成的、冰冷而纯粹的“情绪”波动，却仿佛对这些由阴气与残留怨念凝聚的“地煞阴灵”有着天然的、致命的克制。
最先扑到近前的几道阴灵影子，在触碰到“心火”光芒边缘的刹那，便如同遇到了阳光的积雪，发出“嗤嗤”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身形剧烈扭曲、模糊，颜色迅速变淡，然后“噗”地一声，化作几缕更淡的青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精纯的阴寒地脉气息，被“心火”那冰冷的火焰一卷，便彻底湮灭。
但这并未吓退其他阴灵，反而似乎彻底激怒了它们。更多的阴灵前仆后继，从岩壁、地面、甚至头顶的钟乳石上剥离、涌出，汇聚成一股灰白色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浊流，嘶吼着朝林晚晚席卷而来！声势骇人，仿佛要将她和那朵小小的“心火”彻底淹没、冻结、撕碎。
林晚晚闷哼一声，她能感觉到，每“燃烧”掉一道阴灵，掌中“心火”的寒意便减弱一分，那由莲苞玉佩最后本源和自身恨意支撑的火焰，正在飞速消耗！而眉心母亲印记传来的温润能量，主要在于滋养她的身体和灵魂，对这外放的、充满毁灭性的“心火”并无直接补充。
不能纠缠！必须速战速决，冲过去！
她一咬牙，将更多的、对前路未知的焦虑、对追兵的警惕、对自身伤势的痛楚，全部化为燃料，投入“心火”之中！火苗猛地窜高了一寸，苍白的火焰中心，那抹淡金色骤然明亮，寒意大盛，甚至将周围空气中的水汽都冻结成了细小的冰凌，簌簌落下。
“滚开！”
她嘶声低喝，托着燃烧的“心火”，不再被动防御，反而主动向前迈出一步，将火苗如同盾牌，又如同火炬，狠狠撞向那涌来的灰白浊流！
“嗤啦——！”
更加剧烈的消融声响起。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油脂，灰白浊流与苍白火焰接触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消散。阴灵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嘶鸣，本能地想要后退、躲避，但后方更多的阴灵又推挤上来，形成混乱的冲撞。
林晚晚抓住这短暂的混乱，脚下发力，不顾身上伤口的崩裂和五脏的抽痛，朝着洞窟另一端、感知中通道延伸的方向，埋头猛冲！她将“心火”护在身前，所过之处，阴灵纷纷退避、消散，硬生生在灰白色的浊流中，“烧”出了一条狭窄的、布满冰霜的通道！
冰冷刺骨的阴寒气息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即使有“心火”开路，有眉心印记和莲花玉佩的暖流守护，她依旧感觉四肢百骸都快被冻僵，血液流动变得迟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痛楚。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唯有一股“冲过去！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她机械地迈动双腿。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
洞窟并不算特别大，但这短短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跨越生死。掌中的“心火”以惊人的速度黯淡、缩小，当她已经能看到洞窟另一端那个相对狭窄的通道入口时，那朵苍白的火焰，已经只剩下黄豆大小，摇曳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而周围，还有不少阴灵在虎视眈眈，试图从侧面、后方扑上来。
“给我……燃尽！”
林晚晚眼中厉色一闪，不再吝啬，将最后一点支撑“心火”的恨意与莲苞玉佩的本源，连同眉心印记传来的、一丝主动剥离出的温润能量（这让她识海一阵刺痛），全部注入了那豆大的火苗之中！
“轰！”
微弱的火苗，在接纳了这股混合能量的瞬间，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亮的一次光芒！苍白与淡金交织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型风暴，猛地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剩余的阴灵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迅速汽化消失！就连洞窟岩壁上凝结的冰霜和那些磷光苔藓，也在这光芒扫过后，彻底失去了活性，洞窟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噗。”
光芒散尽，林晚晚掌中那朵“心火”，彻底熄灭了。一同熄灭的，还有她与那枚莲苞旧佩之间，最后一丝清晰的联系。她能感觉到，怀中那枚玉佩，此刻已经真正变成了一块冰冷、布满裂痕、再无任何特殊波动的顽石，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一阵强烈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袭来，她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但她死死咬住牙，强迫自己站稳，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洞窟另一端的狭窄通道。
身后，那被“心火”最后光芒净化过的洞窟，死寂一片，再无半点阴灵气息。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阴寒和一种空洞感，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晚晚不敢停留，沿着新的通道继续前进。这条通道比之前更加崎岖难行，坡度很大，几乎是向上攀爬。她手脚并用，指甲翻裂，膝盖磨破，也顾不上了。眉心的印记持续散发着温润的能量，修复着她严重的伤势，补充着枯竭的体力，虽然缓慢，却让她得以支撑。
不知攀爬了多久，通道渐渐变得干燥，空气也不再那么阴冷，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外界的新鲜气息。地脉之气的感应也显示，她正在迅速远离老宅下方那复杂紊乱的能量场。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开始在她心中摇曳。
然而，就在她爬上一段尤其陡峭的斜坡，前方隐约传来水声，似乎靠近一条地下暗河，而地图显示出口应该不远时——
“沙沙……沙……”
那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再次从前方传来！而且，这一次，声音更加密集，更加接近！不止一个方向！
林晚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还有阴灵？而且听声音，数量可能更多，距离更近！可她的“心火”已经耗尽，莲苞玉佩彻底失效，仅凭现在的状态和莲花玉佩的守护，根本不可能再闯过一片阴灵聚集地！
她背靠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胸口因绝望而阵阵发紧。难道拼尽全力走到这里，还是要功亏一篑？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眉心那道印记，忽然传来一阵不同以往的、清晰的悸动。与此同时，她贴身收藏的、那半截“引魂香残片”上，属于林建国的冰冷标记，也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充满暴怒和急切意味的波动！这波动如此强烈，如此接近，仿佛追兵已经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岔路！
前后夹击！真正的绝境！
而眉心印记的悸动，却并非预警，而是……在向她传递某种信息？某种关于这前方阴灵，以及……如何利用此刻处境的、模糊的引导？
她集中全部心神，捕捉着那悸动中蕴含的、母亲可能残留的意念碎片。
“……阴灵聚处……必有阴脉泉眼……泉眼之侧……常伴‘地阴草’……其性纯阴……却蕴含一丝地脉生机……可短暂蒙蔽阴灵感知……以阴制阴……”
地阴草？蒙蔽阴灵感知？
林晚晚精神一振！母亲留下的知识果然包罗万象！她立刻将眉心印记的感知提升到极限，不再只关注能量流动，而是仔细分辨前方空气中、岩壁上可能存在的、特殊的“气味”或“气息”。
很快，在那密集的“沙沙”声传来的方向，水声潺潺的附近，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冷中带着一丝苦涩的、与众不同的草木气息。这气息与周围阴寒的地脉之气混杂，若非有意寻找，极难发现。
就是那里！
她不再犹豫，也顾不上是否会惊动前方的阴灵，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朝着那丝特殊气息传来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去。
水声渐响，空气中湿度大增。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地下河滩出现在眼前。一条两三米宽的地下暗河无声流淌，河水漆黑，深不见底。河滩上布满湿滑的卵石，而在靠近岩壁的一处石缝中，生长着几株奇异的植物。
植株不过半尺高，通体漆黑，叶片细长如针，表面覆盖着一层仿佛霜花的白色纹路，顶端开着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幽蓝光点的花朵。正是“地阴草”！
而在河滩上方、周围的岩壁洞穴中，影影绰绰，无数“地煞阴灵”的影子正在缓缓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显然这里是一个更大的阴灵巢穴。林晚晚的出现，已经引起了它们的注意，不少阴灵开始转向，朝着她所在的河口位置“看”来。
时间紧迫！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通道深处，那“引魂香残片”上林建国的标记波动，又近了几分！
她猛地扑到那几株地阴草旁，顾不得仔细分辨，伸手将其连根拔起！入手冰凉刺骨，那清冷苦涩的气味更加浓郁。
按照母亲意念碎片中模糊的指引，她将几株地阴草快速揉碎，草汁混合着泥土，涂抹在自己裸露的皮肤、衣物，尤其是眉心、心口、手腕脚踝等要害和气息流转的关键位置。冰凉滑腻的汁液带着一股奇异的、仿佛能渗透进灵魂的阴寒气息，瞬间将她周身属于“生人”的阳气波动极大地掩盖、混淆。
就在她涂抹完最后一处，屏住呼吸，将自己紧贴在冰冷岩壁阴影中的下一秒——
数道比之前洞窟中更加凝实、颜色更深的灰黑色阴灵影子，如同鬼魅般飘到了河口附近，它们漫无目的地游弋、探查，那无形的、充满排斥的阴冷意念反复扫过林晚晚藏身的位置。
地阴草汁液起了作用！那些阴灵仿佛“看”不到她，也“感觉”不到她明显的生人气息，在她附近逡巡片刻后，又缓缓飘开，重新融入了周围庞大的阴灵群体中。
暂时安全了！但这地阴草的效果能维持多久，她不清楚。而且，她必须尽快找到出口，否则等草汁效用过去，或者追兵赶到引发更大动静，她依然在劫难逃。
她不敢动弹，只能用眉心印记的感知，仔细探查这个河滩区域。暗河是从一侧岩壁下涌出，流向另一侧更深的地下。地图上标注的出口，应该就在这附近，而且很可能与暗河有关。
她的感知顺着暗河流淌的方向延伸，在穿过一片垂挂的钟乳石帘后，她“看”到岩壁上方，大约两人高的位置，有一个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不太规则的裂缝，裂缝后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以及……一丝几乎淡不可闻的、属于外界草木和晨曦的气息！
找到了！出口就在那里！但裂缝距离河滩有高度，而且被钟乳石和爬藤植物遮掩，非常隐蔽。
必须上去！
她看了一眼河中漆黑无声的流水，又看了看上方那个裂缝。暗河边的岩壁湿滑无比，长满青苔，几乎没有着力点。以她现在的体力，徒手攀爬几乎不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了河中。或许……可以借助水流的力量？
这个想法很冒险，暗河不知多深，水流看似平缓，水下情况不明。但这是唯一的生路了。
她不再犹豫，将身上最后一点可能暴露位置的东西（除了必须的玉佩、残香、地图）检查一遍，深吸一口气，轻轻滑入冰冷的暗河之中。
河水冰冷刺骨，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浑身一颤。她忍住冰冷的窒息感，调整姿势，顺着水流，朝着岩壁裂缝的大致方向潜去。
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一片漆黑。她只能依靠眉心印记对能量和地形的模糊感知，以及水流的方向，来判断位置。肺部因为憋气和冰冷而火辣辣地疼，四肢开始僵硬。
就在她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水流似乎撞上了什么，产生一股向上的涌流。她精神一振，顺着这股涌流奋力向上蹬踏、划水。
“哗啦！”
破水而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河道中格外清晰。她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潮湿、却已然带上外界清新味道的空气，发现自己正处于岩壁裂缝的下方，裂缝离水面不过一米多高，旁边还有几块凸起的石头可以借力。
她用尽最后力气，爬上石头，抓住裂缝边缘垂下的藤蔓和石棱，一点一点，将自己伤痕累累、冰冷僵硬的身体，从那狭窄的裂缝中，艰难地向外挤去。
粗糙的石壁刮擦着皮肤，带来新的刺痛。但她心中却充满了狂喜。
光！她看到了光！不是长明灯的幽绿，不是磷光苔藓的微蓝，而是真正的、来自外界的、黎明的天光！虽然被茂密的枝叶遮挡，显得有些黯淡，但那确确实实是天空的颜色！
她出来了！终于从那个噩梦般的地宫和密道中逃出来了！
当她的上半身终于完全挤出裂缝，湿透的身体趴在一处覆满落叶和苔藓的、微微倾斜的山坡上时，她几乎要虚脱昏厥。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放松。还没完全安全！这里还在老宅范围内，必须立刻离开！
她挣扎着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落叶上，大口喘息。头顶是枝叶缝隙中露出的、灰蓝色、正迅速被晨曦染上金边的天空。身下是湿润的泥土和腐败落叶的气息。远处，隐约有鸟鸣声传来。
她真的……逃出来了。在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下，在她自己拼死搏杀之后。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泥水，滚落鬓边。为母亲，为自己，为这艰难无比、用命换来的一线生机。
但哭泣只有短短几秒。她猛地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充满恨意。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林建国不会放过她。苏婉儿和那两个邪修可能还在追捕。她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林家再也回不去。她重伤在身，身无分文，天下之大，似乎无处可去。
然而，那又如何？
她缓缓坐起身，感受着眉心印记持续的温养，抚摸着胸口莲花玉佩的温热，还有怀中那冰冷的、染血的皮质地图，以及那半截作为追踪媒介的“引魂香残片”。
母亲用生命为她铺的路，她走出来了。
接下来，该轮到她，为母亲，也为自己，讨回血债了。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这里位于老宅后山，远离大路，人迹罕至。皮质地图标注的密道出口，连通着一条早已干涸的古河道，沿着河道向下，应该能避开老宅的主要警戒范围，找到出路。
她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简单包扎了手上腿上最严重的伤口。然后，她站起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隐藏在藤蔓和乱石中的、如同恶魔巨口的裂缝。
“等着吧，林建国。”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淬毒的寒意，“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踉跄而坚定地，沿着干涸的河道，朝着山下，朝着未知却必须去面对的、危机四伏的黎明，一步步走去。
身后的老宅，在渐亮的晨曦中，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山影里，仿佛一头受伤的、正在舔舐伤口、酝酿着更疯狂报复的凶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