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鉴定师准时到了。
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周,戴着老花镜,手里拎着个专业的手提箱。林建国亲自接待,苏婉儿作陪,林晚晚坐在稍远的位置。
“周老师,麻烦您跑一趟。”林建国态度客气。
“林先生客气了。”周鉴定师打开手提箱,取出白手套、放大镜、强光手电等工具,“东西呢?”
苏婉儿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串珍珠项链。珍珠在自然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就是这串。”林建国说,“小女觉得……可能不太对劲,请您帮忙看看。”
周鉴定师戴上手套,拿起项链,先用肉眼仔细观察,然后用放大镜一寸寸看过,最后打开强光手电,对着珍珠内部照。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林晚晚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周鉴定师手上。在她眼中,那串项链周围依然缠绕着淡淡的灰黑色气息,但比昨晚淡了很多——像是被什么处理过。
是苏婉儿动了手脚,还是……
“从品相上看,这是上等的南洋珠,颗粒均匀,光泽度好。”周鉴定师开口了,声音平稳专业,“镶嵌工艺也很精湛,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老工艺。”
苏婉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看,我就说没问题吧……”
“但是。”周鉴定师打断她,眉头皱了起来,“这珠子的手感不太对。”
他拿起一颗珍珠,在指尖轻轻摩挲,又凑近闻了闻。
“正常的珍珠,触感温润,有淡淡的蚌贝味。但这串……”他顿了顿,看向林建国,“林先生,我能刮一点粉末下来化验吗?”
林建国点头:“可以。”
周鉴定师用特制的小刀,在一颗珍珠不显眼的位置刮下极细的粉末,放在载玻片上,又滴了某种试剂。粉末迅速溶解,试剂变成了一种浑浊的、泛着油光的液体。
“这是……”周鉴定师的脸色变了。
“是什么?”林建国问。
“是尸油。”周鉴定师摘下眼镜,语气凝重,“这串珍珠被尸油浸泡过,而且时间不短。表面做了处理,寻常看不出来,但一化验就现形了。”
话音落下,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苏婉儿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一点点变白。林建国的眉头深深皱起,目光在项链和苏婉儿之间移动。
“尸、尸油?”苏婉儿的声音在发抖,“怎么可能……这是阿姨的遗物……”
“遗物也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周鉴定师说,看向林建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林先生,这种东西长期佩戴,轻则做噩梦、精神恍惚,重则影响健康,甚至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我建议,最好尽快处理掉。”
林建国沉默了几秒,开口时声音很沉:“怎么处理?”
“用糯米水浸泡三天,然后高温焚化。处理的时候,最好请专业人士来做,普通人容易沾上晦气。”
“我明白了。”林建国点点头,“辛苦周老师,今天的事……”
“我懂。”周鉴定师收拾工具,站起身,“林先生放心,这行有这行的规矩。”
他拎着手提箱离开,王妈送他出门。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林晚晚依然安静地坐着,像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与她无关。苏婉儿站在那里,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发白。
“婉儿。”林建国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串项链,你戴了多久?”
“我、我不常戴……”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就是偶尔……偶尔拿出来看看,想阿姨的时候……”
“周老师说了,长期佩戴才会受影响。”林建国看着她,“你偶尔戴戴,怎么知道是被尸油泡过的?”
问题尖锐得像刀。
苏婉儿的脸彻底失了血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看起来楚楚可怜。
若是前世,林晚晚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爸,姐姐可能也不知道。”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也许……是别人动的手脚呢?”
这话像是给苏婉儿递了台阶,可仔细一听,又像是在提醒——谁知道这“别人”是谁呢?
林建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苏婉儿脸上:“项链交给我,我会处理。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苏婉儿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林晚晚站起身:“爸,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
“去吧。”林建国摆摆手,目光还停留在苏婉儿身上。
她转身上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回响。走到拐角时,她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客厅里,苏婉儿还站在那里,林建国背对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像两株相互绞杀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