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灰太狼站在路口，锅底蹭着地面。他没动，也没说话。

喜羊羊也没动。

慢羊羊和小羊已经走远了，脚步声消失在草坡后面。风从背后吹过来，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声音不大，但足够提醒他自己还在清醒。

他知道不能放松。

这个狼以前天天来抓羊，失败了上百次都不改。现在突然说要合作，谁信？可刚才那场实验室袭击，灰太狼确实没动手，连靠近都没靠近。他手里拎着锅，像只是路过做饭的邻居。

但邻居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来这儿，不是为了聊天的。”喜羊羊开口。

灰太狼抬眼看了他一下，眼神有点空，像是刚回过神。他张了张嘴，原本想问什么，被这句话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问他们去哪儿。”喜羊羊往前半步，“我也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在想——机会来了，没人看着，动手快点就行。”

灰太狼没否认。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锅，又抬头看喜羊羊。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有耳朵微微抖了一下。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只小羊从岔路跑出来，毛色发黄，背着个小书包。它一边跑一边回头，好像后面有人追。它没注意到路口站着两个对峙的身影，直直地冲了过来。

灰太狼的身体瞬间绷紧。

肩膀一沉，膝盖微曲，脚掌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弹了出去。

动作太快，根本不像犹豫过的。

喜羊羊几乎同时反应。他侧身横移一步，正好卡在灰太狼扑出的路径上。铃铛撞到围巾，发出一声短促的响。

叮！

灰太狼在空中猛地扭身，右腿强行收力，左脚落地时没站稳，整个人向前踉跄两步，锅砸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喘气，胸口起伏，一只手撑着膝盖。

喜羊羊没动。

他盯着灰太狼的后脑勺，等着一句话。

几秒钟后，灰太狼直起腰，捡起锅，拍了拍灰。他的声音有点哑：“我没想真抓……就是……身体先动了。”

喜羊羊不说话。

他知道这话说得通。狼抓羊是本能，就像人打喷嚏控制不住。但问题是，有些本能可以忍，有些不能。如果今天这只羊真是落单的，如果他没站在这里，结果会怎样？

“你说过要合作。”喜羊羊终于开口，“如果连一次冲动都压不住，我们怎么信你？”

灰太狼抬起头。

这一次，他的眼睛是清楚的。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拿老婆孩子去赌。”他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我知道什么更重要。”

喜羊羊看着他。

这话不是借口。也不是求饶。这是底线。

他想起之前灰太狼提过的事：红太狼最近话越来越少，小灰灰画的画开始变成黑色漩涡。他说那是规则入侵，说再不管，家就没了。

那时候他还觉得是演的。

现在看他站在这里，手还按着锅柄，呼吸还没平，却硬生生把自己拽回来——这不像演的。

“我相信你今天没动手是有原因的。”喜羊羊后退半步，解开一点防御姿态。

但他接着说：“但下次，别等我来拦。”

灰太狼没动。

过了两秒，他点了点头。

没有解释，没有保证，就是一个点头。

然后他转身，把锅夹在胳膊底下，一步一步往坡下走。脚步不快，也不慢，背影看起来比以前沉重一点，但也稳一点。

喜羊羊站在原地没动。

风吹过来，铃铛又晃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才挡路的时候，掌心出了汗。现在凉了，贴在皮肤上有点不舒服。

他抬起手，摸了摸铃铛。

还是热的。

不是烫，是持续发热，像里面藏着一块没冷却的铁。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这玩意儿就没正常过。摘不得，碰不得，响一下都能干扰异常体。慢羊羊说是来自原世界的锚点，能抵抗污染。

可有时候他觉得，它也在变。

变得更重，更烫，更……有反应。

就像现在。

他盯着灰太狼的背影，直到那个红色帽子消失在草坡拐角。

然后他转身，准备往回走。

营地在东边，穿过三片草地就能到。路上要经过训练场、断崖谷边缘、还有那片长歪脖子树的空地。白天走没问题，晚上就不一定了。

他刚迈出第一步，铃铛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响，是震，像手机调成震动模式塞进衣服里那种感觉。

他停下。

回头看了眼灰太狼离开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

他又往前走一步。

铃铛再震。

这次更明显，带着一股向下的拉力，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皱眉，放慢脚步。

每走一步，铃铛震一次。频率和步伐一致，像是同步的。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上次在实验室门口也这样，后来发现地下有空腔。慢羊羊说是规则波动会影响金属制品，尤其是带原世界印记的东西。

难道那边有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改变方向，朝灰太狼离开的路线偏了十五度。

走了不到十米，铃铛的震动变了。

从规律震动变成持续嗡鸣，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他停下。

前方是一片低洼地，杂草长得比人高。平时没人去，因为土质松软，容易陷脚。但现在，草叶排列得很整齐，一圈一圈的，像被人刻意摆过。

他蹲下，伸手拨开一丛草。

下面露出一块金属板。

表面刻着符号，和之前在规则纸上见过的一样。线条发光，颜色偏蓝，摸上去有点温。

他掏出证物袋，正准备拍照记录，金属板突然闪了一下。

光变强了。

他立刻缩手。

再看时，符号位置变了。原本在左上的三角移到了右下，中间多了一条波浪线。

他盯着看了两秒，把板子装进袋子封好。

这时候铃铛不震了。

但他知道不对劲。

这片洼地昨天还没有异常。沸羊羊早上巡逻时还从这路过，说一切正常。才几个小时，就冒出带规则符号的金属板？

而且偏偏在他和灰太狼对峙完之后出现？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

风停了。

草不动。

远处鸟叫声也消失了。

安静得不像白天。

他握紧证物袋，决定先回营地汇报情况。这种事不能一个人扛，尤其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陷阱。

他转身要走。

刚抬脚，眼角余光扫到洼地边缘有一根枯草。

很普通的一根草，黄色，干瘪，斜插在地上。

但它指着的方向，正好是灰太狼离开的路线。

他盯着那根草。

心跳快了一拍。

他记得刚才没看到这东西。

他走近几步，蹲下查看。

草根扎得深，不是随便插的。顶部断裂处很整齐，像是被剪过。

他伸手想去拔。

手指离草尖还有两厘米时——

铃铛猛地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