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在吹，草叶贴着地面晃。喜羊羊的手还握着铃铛，指节有点发白。他盯着天空那道裂口，它刚才动了一下，像眼皮抽搐。他没眨眼，怕一闭眼，那东西就变了形状。
沸羊羊那一战之后，空气里还有股烧焦的味道。他站在原地没走，耳朵嗡嗡响，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黑影倒下，化成雾，地上留下焦痕。他不是不怕，是知道不能躲。
可现在，他有点撑不住了。
身体像是被抽空，每块肌肉都在叫。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太累。他靠着草坡坐下来，背贴着地，喘气。
远处有动静。
他立刻警觉，手指抓紧铃铛。但下一秒，他看见的是暖羊羊。
她背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脚步很慢，走得吃力。她的羊毛脏了，一边肩膀湿了一大片，不知道是血还是泥水。她没喊人，也没停下，只是往前走。
喜羊羊站起来，走过去。
“你干嘛呢？”他问。
暖羊羊抬头看他，脸上全是汗。“我在救它。”她说，“它卡在石缝里，出不来。”
她背上的小动物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喜羊羊凑近看，是一只小兔子一样的生物，腿上有伤口，皮毛被撕开一块，血糊住了毛。它眼睛半闭，呼吸很浅。
“你从哪找到的？”喜羊羊问。
“就在那边洼地，靠近金属板的地方。”暖羊羊说，“我路过，听见一点声音，扒开草看见它的。它动不了，也不敢叫，怕引来别的东西。”
喜羊羊皱眉。“那边不安全。刚才才打完一架。”
“可它更不安全。”暖羊羊说，“我不去，它就得死。”
她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吃了几根草。
喜羊羊没说话。他伸手摸了摸小动物的脖子，还有脉搏。他又检查伤口，发现是真实外伤，不是规则污染导致的变异。血是红的，体温是热的，疼的时候会缩。
是真的受伤。
他松了口气。
“你一个人背它回来？”
“嗯。”暖羊羊点头，“我想带它到光亮的地方。黑暗里待太久，会让人绝望。”
喜羊羊看着她。她脸上没有疲惫，也没有抱怨。她只是做了这件事，然后继续走。
他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最近见了太多事——同学变怪物，规则杀人，连笑都可能触发死亡。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行为都有代价？是不是所有善意都是陷阱？
可眼前这个人，明知道可能有危险，还是去救了一只不认识的小动物。
她不怕吗？
她当然怕。
但她还是去了。
喜羊羊接过小动物，抱在怀里。它轻得吓人，骨头都能摸到。他低声说：“我知道哪有止血草。”
暖羊羊笑了下。“谢谢。”
他们一起往旁边干燥的草地走。喜羊羊把小动物放在干净的地方，用叶片和草茎简单包扎伤口。暖羊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水，一点点喂进去。
小动物喝了点水，喉咙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
它看了暖羊羊很久。
然后，它用尽力气，蹭了蹭她的手心。
暖羊羊愣了一下，眼眶突然红了。
她没哭，但喜羊羊看见她鼻子动了动，像是要忍住什么。她轻轻摸了摸小动物的耳朵，低声说：“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
喜羊羊坐在旁边，手里捏着一片止血草的叶子。他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规则、线索、真相。他以为只要找出答案，就能解决问题。他以为只有聪明和冷静才有用。
可现在，他发现有些事，跟聪明没关系。
暖羊羊不知道规则背后的秘密，也不懂探测器怎么用。她不会打架，也不会逃跑。但她做了一件事——她选择了帮助。
就这么简单。
天慢慢亮了。
阳光照在草地上，温度一点点升起来。小动物的呼吸变得平稳，腿上的血也止住了。它试着动了动，虽然站不稳，但能爬。
暖羊羊一直守着它。她没提累，也没说要回去。她就坐在那儿，轻轻拍着它的背，像哄小孩睡觉。
喜羊羊看着她，忽然问：“你每次都这样？看到别人有事，就一定要管？”
暖羊羊点头。“如果我不管，谁还会信这个世界还能好起来呢？”
这句话说得轻，但砸得很重。
喜羊羊低头看着手里的草叶。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太紧绷了。他一直在防备，一直在算计，生怕走错一步就会死。他忘了，有时候什么都不为，就是想帮一个人，也是一种力量。
他不是不信规则。
他是不信人心了。
可暖羊羊让他想起来，人心还没全坏。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小动物终于能站起来了。它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暖羊羊，又看了看喜羊羊，然后蹦了几下，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暖羊羊看着它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它会活下来的。”她说。
喜羊羊点头。“嗯。”
两人坐在草地上，没再说话。风吹过来，带着清晨的湿气。远处有几户人家的窗帘动了一下，有人在看。一只鸟飞过，叫声比昨天柔和。
暖羊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该去巡逻了。说不定还有谁需要帮忙。”
她转身要走。
喜羊羊忽然说：“等等。”
暖羊羊回头。
“下次……”他顿了顿，“如果你再遇到这种事，叫上我。”
暖羊羊笑了。“好啊。”
她走了。脚步有点慢，看得出累了，但背挺得很直。
喜羊羊坐在原地没动。铃铛还在脖子上，他没摘。但他觉得，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草叶，叶子已经被他捏得变形了。他把它放在地上，阳光照在上面，叶脉清晰可见。
他忽然想起昨晚的战斗，想起沸羊羊说的话——“我们只要一直不变成它们那样，就算赢。”
现在他明白了，不只是不变成怪物才算赢。
你还能去帮别人，还能相信善良，这才是真的赢。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他抬头看，一只灰白色的小鸟落在枯草上，歪头看了他一眼，翅膀张开，飞向天空。
喜羊羊坐着没动。
他的手慢慢松开，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发出很小的声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