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本袋还在发烫。
喜羊羊站在原地,手没松开。他盯着那点蓝光,像盯着一个刚醒的怪物。刚才那一闪一闪的节奏,和铃铛震动对不上,不是同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它在主动响应某种东西,而不是被动发热。
他低头看脚下的地。草很普通,颜色也没变,踩上去有弹性。但他记得上一章结尾时,这片区域是平的,现在脚底有点下陷,像是踩在膜上。
他抬起一只脚。
地面没有恢复。
再抬另一只。
还是没回弹。
他意识到不对劲了。想后退,腿却动不了。不是被抓住,也不是被压住,就是“动”这个动作失效了。他的大脑发出指令,肌肉也接收到了,但身体不执行。
呼吸开始变重。
每吸一口气,胸口都像塞了湿棉花。呼气时更难受,喉咙里有股铁锈味。他张嘴想喊,发现声音出不来,连气流都被卡住了。
探测器早就黑屏了。通讯器没有信号。铃铛贴着脖子,一动不动。
这不是物理陷阱。
这是规则在判他有罪。
血液往下沉,不是往心脏回流,是往皮肤底下钻。手臂内侧开始冒纹路,蓝灰色,像电路板的线路,一节一节往外爬。耳朵里响起嗡鸣,频率很低,震得脑仁疼。眼前画面乱闪——教室里的黑板、慢羊羊推来的草图纸、美羊羊低头哭的样子……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场景,是记忆碎片。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村长说过,触犯规则的人会逐渐腐烂,意识先丢,然后身体重组,变成不可名状的东西。现在他正走在那条路上。
可他没违规。
他只是拿了样本。
还是为了查真相。
脑子里突然蹦出第11章那张纸上的字。
**凡受困于无形之网者,非力可破,唯识其名为解。**
当时看不懂,现在懂了。
这个陷阱不是靠蛮力挣脱的。它不锁你的身体,它让你忘记你是谁。一旦你认不出自己,规则就会把你重新定义为“异物”,然后清除。
所以他不能挣扎。
越挣扎,越像野兽。
他闭上眼,把所有注意力收回来。不去管皮肤下的纹路,不去听耳内的嗡鸣,也不去试能不能发声。他只想着一句话:
我是喜羊羊。
我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我从正常世界来。
我要带大家回去。
一遍。
两遍。
三遍。
纹路退了一点。
心跳稳了些。
空气重新能进肺里。
但他知道还不够。规则不会因为你喊几句身份就放过你。它要的是“动机清白”。
他又想起慢羊羊的话:“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招致反噬。”
样本是他在巡查时捡的,没人交给他,也没人授权。他拿了,就等于占有了禁忌物。哪怕是为了调查,行为本身已经构成违规。
可他是被迫的。
不拿,怎么查?
这个世界根本不给活路。
他咬牙,在心里说:我拿样本,是因为你们不给我们看真相。我触碰它,是为了找出谁在背后改规则。我不是为了私利,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逃命。
我是为了拆穿你们。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嗡鸣停了。
地下的膜感消失了。
脚能动了。
铃铛轻轻震了一下,响得清脆。
他睁开眼,四周安静。草还是那些草,天还是那个天,月光稀薄,照在地上没什么温度。
他低头看手臂。纹路全退了。
样本袋也不烫了。
结晶的光彻底熄灭。
他蹲下,喘了几口气。额头全是汗,手指发抖。刚才那几分钟,像被人用钝刀割了一遍灵魂。
但他活下来了。
不是靠运气。
是靠记住规则,并且反过来用它。
他把样本重新密封,放进防辐射盒,扣紧。这东西不能带回营地。万一再触发一次,别人不一定像他这样知道怎么应对。
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草屑。
北线还没查完。
他决定继续走。
不是不怕,是不能停。停下来就意味着接受这个世界的逻辑。而他要做的,是从内部打破它。
他往前迈步。
走了十米,地面又软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
不是陷阱重启。
是脚下这块地,本来就不结实。
他蹲下,用手摸了摸草根。土壤松动,下面有空腔。他掏出小铲子挖了两下,露出一层半透明的膜,像塑料布,但更薄,泛着油光。
他戳了一下。
膜没破,但整片地轻微震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他赶紧收手。
往后退了几步。
站在安全距离外观察。
那层膜慢慢平静下来。
没有声音。
没有光。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可能已经算“干扰封闭区域”。如果这里有隐藏规则,他现在已经踩线了。
他没跑。
也没喊人。
他只是把防辐射盒背好,调整了肩带位置,然后绕开那片区域,继续往北走。
月亮偏西了。
风变冷了。
他的影子拖得很长,贴在地上,像一条不肯离开的绳子。
前方还有三公里,是一片洼地边缘。地图上标着“旧排水渠”,但实际上,那里早就没水了。
他记得慢羊羊提过一句,说那地方的地磁读数不稳定。
他准备去看看。
走着走着,铃铛又震了一下。
很轻。
不像警告。
倒像是回应什么。
他没低头看。
他已经学会不每次都去看铃铛了。
有些事,你知道就行,不必确认。
他继续走。
草叶擦过鞋面。
脚步声很小。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不是本地的鸟。
他停下听了一下。
再走。
快到洼地时,他看见地上有一串脚印。
不是羊的。
也不是狼的。
形状像人,但每步间距一致得离谱,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他蹲下查看。
脚印很浅,表面有细微裂纹,像是干涸的泥。
他伸手碰了碰其中一脚印的边缘。
土块碎了。
里面嵌着一小片金属。
他用镊子夹出来。
是个残缺的齿轮,生锈了,齿尖断了一半。
他盯着看了两秒。
然后把它放进证物袋。
站起身时,他听见自己嘴里说了句:
“原来你们也开始掉零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