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羊羊把那块金属片攥得很紧，指甲都泛白了。他和暖羊羊分开后没再说话，直接往实验室走。夜风从背后吹过来，铃铛轻轻响了一下，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他还清醒，还没被同化，也没触发规则。这就够了。
实验室的门没锁，灯亮着。慢羊羊坐在桌前，头上的智慧草微微发亮，像一株刚冒出芽的小植物。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才抬头。
“你回来了。”他说，“情况怎么样？”
喜羊羊没回答，先把金属片放在桌上。它边缘锋利，两个字刻得深，像是用尽全力划上去的。
“信我。”慢羊羊念出来，语气很平，没有惊讶。
“我们在南坡找到的，”喜羊羊说，“刚送完一只迷路的小羊回家，就在草丛里看见的。”
“不是风吹来的。”慢羊羊戴上眼镜，拿起放大镜看刻痕，“角度太一致，力道均匀，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而且这片子……”他用镊子夹起一角，“表面有轻微氧化，但内部结构还很新，不像暴露在外很久的东西。”
“你是说，它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有可能。”慢羊羊放下工具，调出一张图，“我最近在测草原的地质波动，发现中心区域有异常热源，温度比周围高十二度左右，而且每天都在上升。最奇怪的是，那个点的位置，正好对应传说中‘老洞’的坐标。”
“老洞？”
“几百年前的事了。据说那时候草原下面有个天然洞穴，通往地下河，后来因为塌方封死了。没人进去过，连入口都被埋了。但现在……”他指着图上一个红点，“这里的磁场紊乱，土壤成分也在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推。”
喜羊羊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他想起之前每次规则触发时，地面都会轻微震动，像是某种反应。他也记得沸羊羊打沙袋那天，沙袋后面的土地裂开过一道缝，里面透出一点蓝光——和天空裂缝的颜色一样。
“所以污染不是从天上来的？”他问。
“天裂只是表象。”慢羊羊摇头，“真正的源头可能一直在地下。我们看到的变异、规则、黑线……都是它的外溢反应。就像煮饭的锅盖被蒸汽顶起来，你以为问题在盖子，其实火在下面。”
喜羊羊沉默了几秒。
他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有点可笑。
一直忙着记规则、躲异常、算逻辑，像个考试前背答案的学生。可现在看来，这些全都是症状，不是病根。
“那我们要下去。”他说。
“你说什么？”
“既然源头在下面，我们就得去看。”喜羊羊声音没提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楚，“不能只靠猜。我们得知道它是什么，怎么动，什么时候会爆。”
慢羊羊看着他，眼神变了。
以前这孩子来问问题，总是带着怀疑和试探，想确认这个世界还能不能信。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来决定要做什么的。
“你知道风险。”慢羊羊说，“一旦进入那个区域，规则可能会加速生效。你的铃铛撑不了多久，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也会更活跃。”
“我知道。”喜羊羊摸了下铃铛，手指停了一瞬，“但我现在不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做了。暖羊羊今天救了小灰，是因为她愿意伸手。我现在要做的是往前走一步，哪怕这步踩空了，也比站着不动强。”
慢羊羊没再劝。
他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台巴掌大的仪器，屏幕闪着绿光。
“这是我做的简易探测器，能感应能量流向。如果地下真有污染核心，它会报警。”他按下开关，机器嗡了一声，“我可以陪你拟个计划，但不能一起去。我的规则你也知道，实验室一旦被人闯入，后果不可控。”
“我不需要你下去。”喜羊羊接过仪器，“我只需要你知道我在哪，万一我失联，你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你要带谁？”
“现在还不确定。”他说，“但至少得两个人。一个人走太危险，而且没人帮我记事。我怕下去之后，记忆也开始出问题。”
慢羊羊点头，转身又拿出几张纸，开始画路线图。他的手很稳，线条清晰，标注了几个可能的风险点：地陷区、磁场干扰带、信号盲区。
“这里，”他指到中间一处，“是最可能的入口位置。根据热力图判断，最近三天内，那里出现了两次短时塌陷，每次持续不到十秒，然后自动恢复。像是某种周期性开启的通道。”
“那就等下次开启的时候进去。”喜羊羊说，“我们提前守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越快越好。”他说，“这种事拖久了只会变得更糟。明天凌晨四点，是下一次预测塌陷的时间点。我想在那之前赶到。”
慢羊羊看着他，忽然问：“你不怕吗？”
喜羊羊笑了下。
不是那种轻松的笑，而是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还往前冲的那种。
“怕。”他说，“我当然怕。但我更怕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忘了为什么要怕。”
两人开始分工。
喜羊羊负责路线规划和人员选择，慢羊羊准备设备和应急方案。他们列了个清单：照明工具、通讯器、定位信标、备用电池、防护面罩。
“这个给你。”慢羊羊递来一个耳夹式装置，“能记录你的心跳和脑波，如果数据异常，我会收到警报。如果你长时间没动静，我也能知道你是不是失去了意识。”
“要是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呢？”
“那我就关掉实验室的电源，启动封锁程序。”慢羊羊语气平静，“这是我对所有人最后的责任。”
喜羊羊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耳夹收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星星越来越多。实验室里只有笔尖划纸的声音和仪器低频的滴答声。喜羊羊坐在角落的木凳上，手里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勾画初步路线。他的眼神很专注，眉头微皱，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地图。
慢羊羊站在工作台前，调试最后一台探测仪。智慧草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安静。
“你觉得，”喜羊羊忽然开口，“写下‘信我’的人，还在下面吗？”
慢羊羊没回头。
“如果他还清醒，就不会只留两个字。”他说，“他会写更多，会告诉我们怎么活下来。但他只写了这两个字，说明他已经不能说了，或者……不敢说太多。”
“所以他是在求救？”
“也可能是在警告。”慢羊羊转过身，“‘信我’，听起来像信任，但也可能是陷阱。万一这是规则的一部分，引诱我们下去？”
“我知道有风险。”喜羊羊站起身，“但如果连试都不敢试，那我们跟那些只会听话的空壳有什么区别？”
慢羊羊看着他，好久才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你听到某个声音让你摘铃铛，别听。”
喜羊羊的手顿了一下。
他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
那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
“我尽量。”他说。
慢羊羊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检查设备。
喜羊羊坐回木凳，继续画图。
笔尖在纸上移动，发出沙沙声。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桌角，刚好照到那块金属片的一角。
字迹依旧清晰。
信我。
喜羊羊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他低头继续写，写下第一句行动计划：
**凌晨三点四十到达预定坐标点，保持静默观察，等待塌陷信号出现。**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把纸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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