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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无串联剧情)

第三十七封信

同年的十一月最后一天,夏季的潮热早被秋末的凉意覆盖,枝干上枯黄的叶子也被吹落,落叶归根,好像这些叶子,从未有过。

像江荔一样。

她的人生太过苦短,以至于连林惊惘那几个做梦梦到江荔,都梦不到她白头发的样子。

印象中的江荔还是一头缺少营养略微有些枯黄分叉的头发,刘海不曾修剪过,薄薄一层的刘海遮掩住颧骨,反而衬得眉眼清明。

她永远停留在那些片段里,一身素白连衣裙,头发温顺地披在肩头,不常长痘的脸颊泛着自然的红晕。不老去,也不再往前多走一步。

就那样凝固成记忆里的模样。

但也只是记忆里的江荔

临近高考最后几天的她,脸色惨白,嘴唇上丝毫血色没有,像具被榨干的人,没有生气,她不敢想朋友们看到她这样会是怎样的担心,偷偷摸摸的,向别班班花借了淡粉色口红和遮瑕,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憔悴,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尽力的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生命更明媚,印象更好些,奶奶跟她说,这辈子要好好积德,到了孟婆桥前,才能投个好胎,起码让自己下辈子不要那么苦。

可命运的曲终人散,从来由不得谁改弦更张。

后来的他们依然走着,只是不再并肩了,朝各自的人生轨迹追寻了。

江荔走后,林惊惘像变了个人。

仿佛她从未踏足过他的生活,又仿佛她从未离开——那些痕迹太深,早已刻进骨血。

他曾怨过规则,恨过命运不公,到最后才明白,失去最爱的人,或许本就是人生里最沉重的一课。

江荔走后的十年里,林惊惘去了江荔不曾涉足过得地区。

江荔说,她还想去一次重庆,看科技繁茂,吃重庆的特产冰粉,江荔喜欢吃重庆磁器口最里面的一家怪味胡豆的冰粉,带着夏天特有的冰凉,几口冰凉的红糖水下肚,总能缓解重庆燥热的天气带来的闷热感,便宜还可以续杯。

她还想去北极看极光,看极昼极夜,北极的夏季,阳光是永恒的。

江荔喜欢明媚的晴天,喜欢太阳落山时跑到楼下花鸟市场看日落,喜欢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把影子拉的长长的,她也喜欢带着几分忧郁的雨天,撑把小伞,坐车到公园,深秋的凉意混杂着雨季特有的潮湿,以及森林树木的沉稳,能让人沉稳平静下来。

她还说过,想去美国的加州南,去圣塔莫尼卡海滩,去拉霍亚海湾,去看海,静静地坐在沙滩上,晒着久违的太阳,享受着海浪拍过来时的冰凉,在海边和朋友爱人酌几瓶朗姆酒,在沙滩边,静静等着日出月落,等着日落月恒,是自由的,平静的。

2021年冬, 林惊惘去了江荔心心念念的北极。

江荔,北极真的很冷。

北极的秋日是极昼向极夜过渡的短暂窗口,是冰原崩裂与极光初绽交织的残酷美学。此时格陵兰岛的雅各布港冰川正以每日数米的速度崩塌,蓝冰坠入北冰洋的轰鸣回荡在无人之境。斯瓦尔巴群岛的苔原被初雪覆盖,驯鹿群踏过赭红苔藓迁徙的身影,在永冻层上投下萧瑟剪影。当极夜的第一缕暮色笼罩冰原,绿色极光如巨鲸游弋天际,北极,才是真正的北极。

等游轮停靠平稳,林惊惘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从厚重的口袋里掏出瓶酒,度数不高,北极实在是太冷了,即使放在口袋里,也不免结了一层霜,

林惊惘拧开酒瓶,金属瓶盖与玻璃颈口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冰原上清脆得刺耳。他仰颈灌下一口烈酒,混着冰碴的酒液割过喉管,却浇不灭胸腔里灼烧的钝痛。风卷着碎雪抽打在脸上,他机械地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的面颊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像块与血肉长在一起的寒冰。

极光正在铅灰色的天幕上流淌,翡翠色的光瀑时而如缎带翻卷,时而似鱼群游弋。可这铺天盖地的瑰丽光芒,终究穿不透他眼底凝结的阴翳。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夏夜——烧烤摊的钨丝灯泡裹着油污,在暮色中晕开昏黄的光晕,江荔就坐在塑料凳上,白棉布裙摆被穿堂风掀起涟漪,露出伶仃的脚踝骨。

"重大图书馆的落地窗,听说能望见整条嘉陵江,林惊惘,我们一起考重大吧。"

她咬着烤串的竹签尖,眼瞳里跳动着细碎的光斑,像揉进了整个银河的星屑,

"我们以后就占临窗的座位,你学你的人体结构,我写我的稿子。"

他正与烤得焦香的腰子搏斗,含糊地应和

"得立规矩,禁止在自习区吃榴莲,那味道能熏透三本《系统解剖学》。"

江荔忽然笑出声来,肩线在宽大T恤里轻颤,小指勾住他的指节。她的指尖还沾着冰镇汽水的沁凉,修剪圆润的指甲盖泛着贝壳般的淡粉。

"拉钩上吊。"

她的声音清凌凌地穿透夜市嘈杂

"违约的人要当一辈子小狗。"

他记得自己如何笑着收紧手指,看她第一次仰头灌下冰啤酒时滚动的脖颈,以及黏在汗湿鬓角的几绺碎发。总以为她是悬在梧桐枝头的白月光,可笑起来时眼角堆起的细纹里,分明藏着人间烟火的暖意,连唇边那颗梨涡都盛着蜜色的光。

"要是冰粉续杯太多,老板会不会赶我们走啊?"

她突然问,食指无意识地在木桌纹理上画着漩涡。

"那我们就喝到他记住这张脸为止。"

他拍着胸脯许诺,两个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没看见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翳,更没发现她拭唇的纸巾角,悄悄洇开一滴水痕。

掌心的酒瓶渐渐与体温同凉,林惊惘低头凝视剩下的半瓶透明液体,喉间突然溢出一声笑,转瞬就被寒风撕成碎片。原来某些笑声是冻住的呜咽,某些约定生来就带着保质期。他当年只当那是少女心事的投影,却不知她凝望路灯时,瞳孔里闪烁的究竟是憧憬,还是早已预知的永别。

极光仍在苍穹流转,祖母绿、薰衣草紫、珊瑚粉,仿佛天神失手打翻的颜料罐。可再绚烂的极地天光,也填不满身侧那个缺席的位置。他又咽下一口酒,这次尝到的不是凛冽,而是某种锈蚀的苦涩,从舌根蔓延到每一根血管末梢。

"江荔。"

他对着苍茫冰原呢喃,话音顷刻湮没在暴雪中,

"你描述的极光,不及眼前万分之一亮。"

“你想来的北极,我替你来过了”

可再璀璨的极光,也照不亮那个烧烤摊前,用沾着辣椒面的小指与他拉钩的姑娘,照不回她白裙摆掀起的那个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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