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酥油茶与青稞饼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将陈栀榆周身的寒意驱散了大半。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藏袍、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火塘边喝茶,见她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来,脸上堆着淳朴的笑:“你就是小陈老师吧?我是扎西岗村的村长,叫扎西。路上辛苦了!”
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语速很慢,像是怕她听不懂。
陈栀榆连忙放下肩上的背包,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村长您好,我是陈栀榆。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扎西村长摆摆手,引着她往火塘边坐,又给她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快喝口茶暖暖身子,这高原的晚上,冷得很。”
陈栀榆双手捧着茶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茶碗里的酥油茶泛着淡淡的奶白色,飘着一层细密的油花,她抿了一小口,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独特的醇厚。
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得整个屋子暖融融的。村长坐在她对面,一边往火塘里添柴,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介绍村里的情况,说学校里一共有十七个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才五六岁,之前的支教老师上个月刚走,孩子们都盼着新老师来呢。
陈栀榆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心里的忐忑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火光映在村长沟壑纵横的脸上,看着屋顶悬挂着的五彩经幡,忽然觉得,这里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
“对了,”村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大腿,“刚才送你过来的,是村里的马嘉祺吧?这孩子,话少,人却实诚。”
马嘉祺。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陈栀榆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她握着茶碗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问道:“他……也是村里的老师吗?”
“不是不是。”村长笑着摇头,“嘉祺是土生土长的扎西岗人,高中毕业后就回了村里,帮着家里放放牛羊,有时候也会来学校给孩子们帮帮忙,修修桌椅,教教他们骑马射箭。这孩子,本事大着呢,就是性子太冷,不爱跟人说话。”
陈栀榆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碗的边缘。原来他叫马嘉祺。嘉祺,嘉木成林,祺祥安康。名字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竟有种莫名的反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村长领着她去看学校的宿舍。宿舍就在教室旁边,是一间不大的土坯房,里面摆着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条件是苦了点,小陈老师你多担待。”村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褥都是新晒过的,晚上应该不会冷。”
“谢谢您,村长,我觉得很好。”陈栀榆真心实意地说。比起一路的颠簸,这里的条件,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村长走后,屋子里只剩下陈栀榆一个人。她打开行李箱,拿出带来的衣物和书籍,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风掠过屋顶的经幡,发出簌簌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这片土地宁静而辽阔。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高原的夜风带着清冽的寒意,吹拂在她的脸上。抬头望去,漫天的繁星缀在墨色的天幕上,璀璨得令人窒息。星星离得那样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她想起了马嘉祺。想起了他麦色的皮肤,墨色的眼眸,想起了他指间的星月菩提,想起了他骑着摩托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
那个身影,像是一道惊鸿,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陈栀榆靠在窗边,望着漫天繁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或许,这场奔赴高原的旅程,会比她想象中,更加有趣。
第二天一早,陈栀榆是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窗户,就看见院子里站着十几个孩子。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大多都有些破旧,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黝黑的小脸上,眼睛亮得像星星。
看见她出来,孩子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喊着:“老师好!”
陈栀榆的心瞬间被这些清澈的声音填满了,她蹲下身,笑着跟孩子们打招呼:“你们好呀,我是你们的新老师,陈栀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陈栀榆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晨光熹微中,马嘉祺正站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氆氇坎肩,晨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手里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那串星月菩提依旧在轻轻晃动。
他的目光掠过院子里的孩子们,最后落在陈栀榆的身上,依旧是那样沉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陈栀榆的心跳,却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间,再次失控。
晨光正好,微风不燥。院子里的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而陈栀榆的眼里,却只看得见那个站在晨光里的身影。
她知道,她的支教生涯,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