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薄雾还像轻纱似的缠在青禾镇的屋檐上，凝霜是被窗外檐角滴落的露水砸醒的。她翻了个身，一眼就瞧见墨玄已立在窗边，玄色衣袍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手里正替她擦拭昨日斩妖时沾了点尘土的桃木剑，动作轻缓，生怕碰坏了剑穗上那枚她喜欢的小铃铛。
“醒了？”墨玄闻声回头，眼底带着晨起的淡淡倦意，却依旧温和，“收拾好行囊，我们今日返程。”
凝霜连忙应声，三下五除二地套好衣裳，洗漱完毕时，桌上已摆好了热腾腾的米粥和刚蒸好的花卷，花卷上还撒了她爱吃的芝麻碎。她捧着碗小口喝着，鼻尖萦绕着米粥的清香，想起昨夜师傅坐在床边守着她的模样，脸颊又悄悄泛起红晕，连喝粥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用过早膳，二人辞别了镇民。镇民们捧着自家晒的笋干、腌的腊肉往他们行囊里塞，老者更是拉着墨玄的手再三道谢，凝霜站在一旁，看着师傅难得温和地应着，嘴角忍不住弯起笑意。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青石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凝霜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时不时弯腰采撷路边沾着露水的野花，有蓝的、黄的，还有星星点点的白，她挑了最艳的几朵，编成小巧的花环，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戴在墨玄的发间。
墨玄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想取下，却被凝霜伸手按住手腕，她眨着杏眼，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师傅，就戴一会儿嘛，好看。”
墨玄的指尖顿住，余光瞥见路边溪水倒映出的影子——玄色发带衬着嫩黄的野花，竟也不算违和。他终是没再取下，任由那簇野花点缀在乌黑的发间，引得路过的山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两人缓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行至半山腰的一片灌木丛旁时，凝霜的脚步忽然一顿。她侧耳细听，眉尖微微蹙起，拉着墨玄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师傅，你听，好像有小动物的呜咽声。”
墨玄颔首，循着声音凝神细听，果然捕捉到一阵极轻的、带着痛楚的哼唧声。他牵着凝霜的手，拨开半人高的野草，只见灌木丛深处，隐约露出一团火红的毛球。
二人走近一看，竟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通体毛色如烈焰般明艳，唯独尾巴尖儿带着一缕雪白。它的右后腿被猎人遗落的铁夹死死夹住，铁锈嵌进皮肉里，鲜血浸透了皮毛，染红了身下的青草，一双琉璃般的琥珀色眼眸里蓄满了泪水，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二人，发出细细的哀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凝霜的心瞬间揪紧了，她放轻脚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声音放得比春日的溪水还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狐狸警惕地缩了缩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呜，却因腿上传来的剧痛，刚一动便疼得浑身一颤，哀鸣声更甚。墨玄见状，从行囊里取出疗伤的药膏和干净的布条，也蹲下身，他先轻轻抚了抚小狐狸的脊背，待它的情绪稍稍平复，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铁夹的两端，缓缓发力。
铁夹松开的瞬间，小狐狸疼得浑身抽搐，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凝霜连忙伸手轻轻搂住它温热的身子，一下一下顺着它的脊背，柔声安抚：“乖，忍一忍，师傅的药膏很管用的，很快就不疼了。”
墨玄将药膏均匀地涂在小狐狸渗血的伤口上，指尖带着药膏的清凉，触得小狐狸微微一颤，却不再躲闪。他又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小心地替它包扎好，打结时特意留了松度，生怕勒疼了它。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看着凝霜蹲在地上，正用指尖轻轻逗弄着小狐狸的下巴。小狐狸大概是感受到了二人的善意，不再警惕，反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凝霜的掌心，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琥珀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
凝霜抬眸看向墨玄，眼底满是希冀，声音软乎乎的：“师傅，它好可怜，我们能不能带它回山呀？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不会让它捣乱。”
墨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瞧了瞧那只赖在她掌心不肯走的小狐狸，小狐狸似乎也听懂了，跟着抬头望他，尾巴尖儿轻轻晃了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漾起一抹笑意：“你喜欢便好，只是往后，喂它的差事，可都归你。”
凝霜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抱进怀里，用衣袖裹住它微凉的身子，生怕它着凉。小狐狸窝在她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脖颈，惹得她咯咯直笑。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师徒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怀里的火红毛球时不时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光景，为这段归途，添了几分别样的生机与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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