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羹的余温尚未散尽，墨玄便已立在院中的老梅树下，玄色衣袍被晨风拂得猎猎作响。他指尖捻着一枚泛着冷光的符咒，抬眸看向正踮脚收晾晒药草的凝霜，声音沉朗，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收拾行囊，随我下山。”
凝霜的动作猛地一顿，药草险些从指间滑落。她转过身，眸中满是惊喜，脸颊因兴奋染上一层薄红：“师傅，是去……斩妖除魔吗？”这些时日她跟着墨玄修习术法，早已将那些降妖的口诀背得滚瓜烂熟，只恨没有实战的机会，此刻攥着衣角的指尖都微微发颤。
墨玄微微颔首，薄唇轻启：“山下青禾镇近来怪事频发，良田枯萎，牲畜暴毙，连镇民都接二连三染上怪病，怕是有邪祟作祟。”他将符咒掷入凝霜怀中，符咒落在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此符可护你心脉，遇妖时切记，不可逞强，跟在我身后，多看多学。”
凝霜忙不迭地将符咒贴身收好，转身冲进屋中，片刻后便背着一个小巧的包袱跑了出来，包袱里装着桃木剑、清心符，还有师傅叮嘱带上的疗伤丹药。她眼底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脚步轻快地跟在墨玄身后。
一人一师踏上山路，墨玄御剑而行，凝霜则坐在他身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卷起她的发丝拂过墨玄的下颌，带着淡淡的药草香。脚下是连绵的青山与缭绕的云雾，凝霜忍不住探出脑袋往下望，惊呼声混着笑声被风吹散。墨玄垂眸，瞥见她发间沾着的一片梅瓣，指尖微动，终究是抬手替她拂去，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眼前的光景。
抵达青禾镇时，日头已升至中天。入目所见，竟是一派萧索破败的景象。原本该是稻浪翻滚的田野，如今只剩干裂的土地与枯黄的禾苗，风一吹便扬起漫天尘土；镇口的几户人家门窗紧闭，门楣上还挂着未干的符咒，偶有几声孩童的啼哭传来，也被大人匆匆捂住了嘴，只剩压抑的呜咽。
二人刚踏入镇中，便被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拦下。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沟壑，眼窝深陷，眼中满是恳切，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滚落：“道长，您可算来了！救救我们青禾镇吧！”他身后跟着几个镇民，皆是面黄肌瘦，神色惶恐，见了墨玄便齐齐跪了下来。
墨玄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者，沉声问道：“邪祟现身，可有什么规律？可留下什么痕迹？”
老者叹了口气，颤巍巍地指向镇外的黑风山，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恐惧：“每到夜半，那山上便会传来怪啸，声音凄厉得很，听得人头皮发麻。次日便会有人家遭殃，田地里的庄稼全枯了，圈里的牲畜也都成了一具具干尸……前几日，李木匠家的小子半夜出去寻牛，就再也没回来，只在山脚找到一只他的布鞋，上面沾着黑血……”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凝霜看着老者佝偻的背影，听着他哽咽的话语，心头酸涩得厉害，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指节泛白，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助师傅斩除此妖，还青禾镇一个太平。
当夜，月凉如水，寒星点点。墨玄与凝霜隐匿在黑风山的密林之中，静候邪祟出现。山林里静得可怕，只有虫鸣窸窣，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诡谲。凝霜屏气凝神，握着桃木剑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墨玄察觉到她的紧张，侧身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指尖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三更时分，一阵腥风骤然卷过，树叶簌簌作响，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震得林间飞鸟惊起。一道黑影从山洞中窜出，足有三丈来高，浑身覆着黑毛，油光水滑，双目赤红如血，獠牙外翻，嘴角还滴着涎水，竟是一只修炼成精的黑熊怪。它甫一现身，便朝着山下的方向扑去，显然是又想潜入镇中作祟。
“孽畜，休走！”墨玄眼神一凛，率先掠出，玄色剑光划破夜色，带着凌厉的剑气直逼黑熊怪。凝霜紧随其后，桃木剑出鞘，默念口诀，剑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她脚步轻盈，循着师傅教的步法，绕到黑熊怪的侧面。
黑熊怪见有人阻拦，怒吼一声，挥起蒲扇般的利爪朝着凝霜拍去。利爪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凝霜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祭出怀中符咒，符咒化作一道光盾，堪堪挡住了这一击。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连连后退，气血翻涌，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强咽下去，死死盯着黑熊怪的动作。
“徒儿退开！此獠蛮力过人，你暂避锋芒！”墨玄的声音裹挟着剑气传来，他身形如电，剑光如练，剑剑直刺黑熊怪的命门。黑熊怪吃痛，更加狂暴，巨大的身躯在密林中横冲直撞，撞断了数棵古树，断枝残叶簌簌落下。
凝霜稳住身形，想起师傅教过的困妖阵，连忙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地上飞快地画出阵图。血色符文在夜色中泛着红光，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急促地念着阵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中宫戊己，困！”
“师傅，引它入阵！”凝霜高声喊道，声音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墨玄闻言，剑招一变，不再强攻，而是步步紧逼，剑光封住黑熊怪的退路，将它朝着阵图的方向引去。黑熊怪被剑光激怒，全然不知是计，怒吼着追了上去，刚踏入阵中，便被骤然亮起的金光困住。它疯狂地冲撞着光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可光壁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
“就是现在！”凝霜高声喊道，手中桃木剑直指黑熊怪的眉心。
墨玄眼中精光一闪，飞身而起，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剑上，剑身嗡鸣作响，他口中低喝一声，一剑刺穿了黑熊怪的心脏。黑熊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黑烟散尽后，地上只留下一颗乌黑的妖丹。
晨光破晓时，青禾镇的百姓们涌到山脚下，看着渐渐复苏的田野——干裂的土地上竟冒出了点点新绿，欢呼声响彻云霄。镇民们捧着自家的米面、腊肉，争先恐后地往师徒二人手中塞，老者更是泣不成声，对着二人连连叩拜。
凝霜站在墨玄身侧，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扬起一抹明亮的笑意，脸上还沾着尘土，却难掩眼底的光彩。
墨玄侧目，望着她沾着尘土却依旧明媚的脸庞，眼底的冷冽尽数化作柔和。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徒儿，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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