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一缕暖融融的阳光穿窗而入,恰好落在凝霜的枕边,将她眼睫上沾着的细碎倦意轻轻驱散。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昨日晕过去前,师傅墨玄俯身替她擦汗、喂药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连带着指尖似乎都残留着他掌心的微凉温度。心头漫过一阵暖意,她掀被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厨房去——她要亲手做一碗师傅最爱的冰糖莲子羹,好好谢他昨日的悉心照拂之恩。
厨房久未有人踏足,木架上的陶罐蒙着薄尘,铁锅也生了点锈迹。凝霜系上素色围裙,挽起衣袖,先仔仔细细地擦拭灶台,又踮脚取下陶罐里的莲子。她笨手笨脚地挑拣着,将发黑的坏莲子一一剔除,再倒入温水浸泡。待莲子泡得发胀,她便坐在小板凳上剥莲心,指尖被莲壳的硬边磨得发红,后来剥得急了,指尖不慎被瓷碗边缘划了道细小红痕,渗出血珠。她也只是皱了皱眉,胡乱扯过灶台上的布条缠了缠,便继续忙活。
架起铁锅,倒入清水,放进莲子,她守在灶边添柴,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待水沸后,她又舀了几勺冰糖放进去,转成小火慢炖。氤氲的热气裹挟着莲子的清甜漫开来,她时不时掀开锅盖搅动两下,直到莲子炖得软糯酥烂,汤汁熬出稠稠的琥珀色,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她寻出那只师傅珍藏的碧玉碗,小心翼翼地将莲子羹盛进去,碗壁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她端着碗,怕汤汁洒出来,脚步放得极缓,往墨玄的住处走去。
青石路蜿蜒,晨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道旁的寒梅落了一地残瓣,踩上去簌簌作响。到了门前,凝霜停下脚步,轻轻叩了叩木门,声音软乎乎的:“师傅,徒儿进来了。”
屋内静了片刻,才传来墨玄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像是怕被人看穿心底的柔软:“不必,我歇着,你回去。”
凝霜抿了抿唇,早料到他会是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她没应声,只轻轻将木门推开一道缝隙,探出半张俏生生的脸,眼尾微微上挑,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师傅~”
尾音拖得长长的,甜丝丝的,缠缠绵绵地飘进屋里。她端着碧玉碗,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将碗搁在窗边的檀木桌上,眉眼弯弯地看着墨玄:“徒儿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冰糖莲子羹,谢谢师傅昨日的照顾。”
墨玄正倚在软榻上翻着一本古籍,闻言抬眸,目光先是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随即往下,一眼便瞥见了她缠着布条的指尖,布条上还隐隐透着点红。他眉头倏地蹙起,方才的疏离瞬间被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取代,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却板着脸,语气更冷了几分,带着点训斥的意味:“逞什么能?厨房那地方是你能待的?不会做便别做,你看你手伤的,添什么乱。”
凝霜正要开口辩解,说自己其实很小心,就听他又补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半点情面不留:“拿走,我已经用过膳了,不吃这些甜腻玩意儿。”
凝霜的肩膀微微垮了垮,眼底的光亮暗了几分,闪过一丝失落。她知道师傅向来嘴硬,却没想到会被这般直接地拒绝。她默默端起碗,小声说了句“那徒儿先回去了,师傅记得歇着,别太累了”,便转身慢吞吞地离开了。
木门轻轻合上的声响落下,屋内霎时恢复了寂静。墨玄端坐片刻,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黏在那扇门上,耳尖悄悄泛红。他静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起身走到桌边。指尖拂过那只温润的碧玉碗,碗壁还留着淡淡的余温。
他掀开盖子,清甜的香气混着暖意扑面而来,漫入鼻息。碗里的莲子羹熬得恰到好处,莲子颗颗饱满,汤汁稠而不腻。窗外的阳光恰好落在碗中,映得莲子羹晶莹剔透,泛着暖融融的光。
墨玄垂眸,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软糯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少女笨拙却满含心意的温度。他面无表情地吃着,一勺接一勺,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极淡、极柔的弧度,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吃到最后,碗底干干净净,他才放下勺子,指尖摩挲着碗壁,眼底的冷意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