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鎏金吊灯悬在宴会厅穹顶，水晶折射的光落在香槟杯壁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衣香鬓影里，陆时茉被围在人群中央，一身熨帖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扣到腕骨，及肩黑发松松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那身形总是清瘦却挺拔，站在人群里，哪怕不说话，也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矜贵感。

他指尖捏着高脚杯，杯沿沾着一点红酒渍，听着旁人对他公司的恭维，唇角噙着礼貌却疏离的笑，眼底波澜不惊，周身像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喧闹隔绝在外。

“陆总年纪轻轻就做出这么亮眼的成绩，真是后生可畏啊！”有人举杯恭维。陆时茉微微颔首，声音清淡：“侥幸罢了。”

话音刚落，宴会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几句带着笑意的道歉：“来晚了来晚了，路上堵车，自罚三杯赔罪。”

来人穿着剪裁大胆的黑色丝绒西装，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的银色项链，碎发挑染了几缕浅棕，正是席锐。

他刚踏进会场，目光就像装了定位仪，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中的陆时茉身上。眼底的散漫瞬间褪去，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亮芒，他抬手拨开挡路的人，径直朝这边走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朗声喊了一句：“陆时茉。”

这三个字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低语，宴会厅霎时安静了几分，所有视线齐刷刷投向陆时茉。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抬眼望去——多年不见的少年褪去了青涩，眉眼间添了几分纨绔子弟的张扬，却依旧是记忆里那个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的模样。

陆时茉面上依旧是淡然的神色，甚至还微微侧过身，对着席锐举了举杯，唇角的弧度没变：“席总。”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偶遇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

席锐几步走到他面前，俯身凑近，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混着酒气：“好久不见，陆时茉。”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陆时茉睫毛颤了颤，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是挺久的。”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两位看似毫无交集的新锐人物竟然相识。有人试探着问：“陆总，您和席总认识？”陆时茉还没开口，席锐就抢先笑道：“何止认识，我们可是老同学。”

陆时茉面不改色，唯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落在席锐带着笑意的眉眼上，又迅速敛去。

席锐像是没察觉他的疏离，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这么多年没见，陆总倒是还是这副冷淡样子。”

陆时茉抬眼瞥他，酒杯在指尖轻轻转动，杯中的红酒晃出细碎的涟漪：“席总说笑了，商场上，总不能像上学时一样随性。”

话音落下，周围已有宾客端着酒杯凑过来，想借着两人的交情搭话，席锐这才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笑着应对旁人，余光却始终落在陆时茉身上，看着他转身与旁人应酬时依旧清冷的侧影，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深意。

应酬的间隙，陆时茉找了个借口脱身，独自走到露台透气。晚风裹挟着凉意吹来，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回头，陆时茉也知道来人是谁。席锐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停在他身侧，递过来一支烟：“不介意我抽一支吧？”

陆时茉摇摇头，目光依旧望着远处：“席总倒是清闲，不去陪那些客户？”

“比起应酬，我更想跟老同学叙叙旧。”席锐点燃烟，火光短暂地照亮他的侧脸，“初中毕业后，你去了外省上学，连个招呼都没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陆时茉的指尖顿了顿，沉默片刻才开口：“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的。”

“怎么没什么好提的？”席锐轻笑一声，吐出烟圈，“我还记得你当初总是说你弟弟……”

话音未落，陆时茉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骤然变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席总调查我？”

“谈不上调查。”席锐掐灭烟，靠在栏杆上，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而已。”

露台的灯光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陆时茉别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情绪：“席总要是没别的事，我该回去了。”

“别急着走。”席锐上前一步，逼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我还没问你，当年你执意带着弟弟离开，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陆时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劳席总挂心，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