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时,温清后颈的腺体还在隐隐作痛。
他伸手摸了摸,触到一片明显的肿胀,比前两次临时标记后都要严重。药膏的薄荷清凉感已经散了,只剩下火辣辣的钝痛。
温清坐起身,在床头柜的小镜子里看了看。后颈的皮肤红了一片,新鲜的齿痕很深,周围有些发青,像被人狠狠掐过。
他想起昨晚洛渊滚烫的呼吸,想起他失控的力度,想起他牙齿刺入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烙印,还有……那个不该有的、湿热的触感。
脸瞬间烫得可以煎鸡蛋。温清慌忙放下镜子,把脸埋进掌心。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混乱的梦。但身体的疼痛在提醒他,那不是梦。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温清拿起来看,是洛渊发来的信息。
“醒了?还疼吗?”
温清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他想说“疼”,想抱怨,想质问昨晚为什么那么失控。但最后,他只是回复:“还、还好。您呢?”
那边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发来:“抱歉。昨晚有点失控。”
温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攥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道歉……洛渊在道歉。
为昨晚的失控,为那个越界的临时标记。
但温清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最后,他回了三个字:“没关系。”
对话结束了。温清放下手机,起床洗漱。镜子里的人眼睛有点肿,脸色苍白,后颈的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换了件高领的毛衣,仔细拉好,确保遮住伤痕,然后走出房间。
洛渊已经坐在餐厅了。他穿着白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温清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早。”洛渊抬眼看他。
“早、早上好。”温清小声说,在他对面坐下。
早餐是简单的燕麦粥和煎蛋。两人安静地吃着,谁都没说话。餐厅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温清小口喝着粥,时不时偷眼看洛渊。男人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煎蛋,表情很平静,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温清记得。记得他滚烫的呼吸,记得他压抑的声音,记得他失控的力度,记得那个不该有的触感。
还有空气里,那股浓烈的、交融的青柠与白桃气息——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
“今天有课吗?”洛渊忽然问。
温清吓了一跳,差点被粥呛到:“有、有两节。下午三点结束。”
“嗯。”洛渊点头,“下课让司机接你。这几天……尽量别一个人。”
“……好。”
温清知道洛渊在担心什么。发情期刚刚被临时标记压制,但腺体还在恢复期,他的信息素会比平时不稳定。万一在外面遇到不怀好意的Alpha……
“另外,”洛渊顿了顿,抬眼看他,“苏蔓下午会来。让她看看你的伤口。”
温清的脸又红了。他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嗯。”
吃完早餐,洛渊出门了。温清洗完碗,坐在阳台上发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什么。小番茄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红彤彤的果实上挂着水珠,像一颗颗晶莹的宝石。
他想起昨晚洛渊失控的样子,想起他道歉的信息,想起他眼下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
还有那句“尽量别一个人”。
温清把脸埋进掌心。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下午三点,苏蔓准时来了。
“让我看看伤口。”她戴上手套,示意温清坐下。
温清僵硬地坐下,拉下衣领。后颈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苏蔓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深?”她皱起眉,轻轻按压周围的皮肤,“疼吗?”
“……有点。”温清小声说。
苏蔓仔细检查了伤口,又拿出信息素检测仪。指示灯闪烁,数据跳出来。
“信息素稳定下来了,但腺体受损比较严重。”苏蔓放下仪器,表情严肃,“昨晚的临时标记……很激烈?”
温清的脸瞬间涨红,低下头不说话。
苏蔓叹了口气:“温先生,我知道这很难为情,但我需要了解情况。洛总他……是不是用了很强的信息素压制?”
温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有没有……别的越界行为?”苏蔓问得很小心。
温清的头更低了,耳尖红得滴血。他想起了那个不该有的、湿热的触感。
苏蔓看他的反应,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温先生,临时标记是AO配偶之间的正常生理行为。但有时候,Alpha在特定情况下——比如醉酒,或者情绪激动——可能会失控,做出一些超出常规的标记行为。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洛总的错,只是……生理本能有时候会战胜理智。”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样激烈的标记对你的腺体恢复不利。下次如果再有类似情况,你可以……试着提醒洛总,让他轻一点。”
温清的头快埋到胸口了。他怎么可能开得了口?
苏蔓看他这样,也不再追问。她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种新的药膏:“这个,修复效果更好。每天涂三次,注意保持伤口清洁。另外,这几天尽量避免剧烈运动,洗澡时水温不要太高。”
“……好。”温清接过药膏,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还有,”苏蔓合上医药箱,看向他,“你的发情期已经被临时标记压制了,但腺体还在恢复期。这段时间,你的情绪可能会比较敏感,容易胡思乱想。这是正常的,别太担心。如果觉得难受,就多休息,或者……找人说说话。”
温清点点头,没说话。
苏蔓走后,温清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那管新药膏。药膏是淡黄色的,带着一种清苦的药草香。
他走到浴室,对着镜子,小心地涂药。药膏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很快,一股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涂完药,温清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雨。雨小了一些,但还没停。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洗旧了的绒布。
手机震了,是洛渊。
“苏蔓看过了?”
温清回复:“嗯。给了新药膏。”
“疼吗?”
“……好多了。”
那边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发来一条:“晚上想吃什么?”
温清愣了一下。他以为洛渊会为昨晚的事说些什么,但洛渊只是问晚上想吃什么。
像在逃避,又像在……试探。
温清攥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回复:“都、都可以。您想吃什么?”
“你做主。”
对话又结束了。温清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自动暗下去。
晚饭他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红烧排骨,蒜蓉西兰花,番茄炒蛋,还有紫菜豆腐汤。都是洛渊平时爱吃的。
六点半,洛渊回来了。他脱了外套,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
“今天怎么样?”他问,声音很平静。
“还、还好。”温清小声说,“伤口好多了。”
“嗯。”洛渊点头,夹了一块排骨,“苏蔓说,需要休息几天。”
“……嗯。”
餐厅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温清小口吃着饭,时不时偷眼看洛渊。男人吃得很快,但动作依然优雅。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衬得皮肤很白,眉眼在灯光下显得很深邃。
但温清注意到,他夹菜时,手腕上有一道很淡的红痕——像是昨晚用力过度留下的。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温清低下头,扒了一口饭。
饭后,温清洗碗,洛渊去了书房。但没过多久,洛渊又下来了,手里拿着一杯水。
“把药吃了。”他说。
温清擦干手,接过水和补充剂。药片有点大,他皱着眉吞下去,喝了一大口水。
洛渊看着他,忽然说:“张嘴。”
温清愣住了,下意识地张开嘴。洛渊伸手,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沾到水了。”他说,声音很平静。
但温清整个人都僵住了。洛渊的指尖很凉,擦过他嘴角的触感很轻,很短暂,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说,脸烫得可以煎鸡蛋。
洛渊收回手,转身往楼上走:“早点休息。”
“……好。”
温清站在原地,看着洛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半天没动。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洛渊指尖的温度,凉凉的,像一片雪花。
心脏跳得厉害,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想起昨晚那个失控的临时标记,想起那个不该有的触感,想起洛渊道歉的信息,想起他眼下那抹疲惫,想起刚才那个温柔的、擦嘴角的动作。
还有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交融的青柠与白桃气息。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温柔地缠绕。
而他在网中央,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
晚上,温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强烈的,是心里那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
他想起苏蔓说的话——“你的情绪可能会比较敏感,容易胡思乱想。”
是啊,他确实在胡思乱想。
想洛渊,想昨晚,想那个失控的临时标记,想他道歉时的心情,想他疲惫的样子,想他擦自己嘴角时的温柔。
还想……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协议婚姻。各取所需。三年为期。
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乱?
温清坐起身,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有些刺眼。他点开和洛渊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晚上六点,洛渊说“你做主”。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然后关掉手机,躺下,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上有洗衣液的清香,但他总觉得,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柠气息。
像某种温柔的囚笼。
而他在这个囚笼里,越陷越深。
隔壁房间,洛渊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酒杯,但没喝。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夜色深沉,城市的灯火像一片倒置的星河。他能闻到空气里很淡的白桃气息,从门缝下飘进来,清清甜甜的,混着他自己的青柠味。
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而他,差点又接受了。
洛渊闭上眼,想起昨晚失控的临时标记,想起温清颤抖的身体,想起他咬紧的嘴唇,想起那声细微的呜咽。
想起自己越界的力度,想起那个不该有的动作。
想起今天早晨,温清苍白的脸,和他眼下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
还有刚才,擦他嘴角时,Omega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通红的脸。
洛渊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他知道,昨晚的失控,不止是因为酒精。
还因为……他对这个Omega,越来越深的、不该有的牵绊。
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等他发现时,已经挣脱不开了。
手机震了,是安浅。
“小渊,温清那孩子怎么样?发情期过了吗?”
洛渊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过了。没事了。”
“那就好。你要对他好点,那孩子太不容易了。”
“嗯。”
“对了,下周末是你爸的生日宴,他让我问问你来不来。”
洛渊的手指收紧。屏幕在掌心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许久,他回复:“不去。”
“小渊,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他吗?”
洛渊没回复。他放下手机,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
夜色深沉,灯火璀璨。但那些光,都离他很远,很远。
就像那个所谓的“家”,那个所谓的“父亲”,也离他很远,很远。
远到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但现在……
洛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很淡的白桃气息,清清甜甜的,像某种温柔的入侵。
而这个入侵,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什么。
像深秋的雨,悄无声息地,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而那片土地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生长。
带着疼痛,带着失控,带着滚烫的、陌生的温度。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