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生物钟准时叫醒了温清。
他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家里。酒店套房的主卧,床很软,被子很暖,空气里有很淡的青柠气息——是洛渊信息素的残留。
后颈的腺体还在隐隐作痛。温清伸手摸了摸,触到两个明显的齿痕,比上次深得多,也肿得厉害。他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昨晚洛渊压抑的呼吸,滚烫的体温,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危险情绪的眼睛。
脸有点热。温清坐起身,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下床洗漱。
浴室里摆着全新的洗漱用品,牙膏牙刷毛巾一应俱全,都是酒店的高档货。温清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有点肿,脸色苍白,但嘴唇是红的,脖颈上还有一点可疑的红痕,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洛渊蹭到的。
他赶紧低下头,用冷水又冲了把脸。
走出卧室时,洛渊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男人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和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早。”洛渊抬眼看他,“睡得怎么样?”
“……还好。”温清小声说,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想遮住脖颈,“您呢?”
“还行。”洛渊站起身,“林助理送了早餐上来,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粥,小菜,煎蛋,还有温牛奶。温清在洛渊对面坐下,小口喝着粥。粥煮得很软烂,加了点肉松,咸香适口。
但气氛有些微妙。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温清偷偷抬眼,看向洛渊。男人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煎蛋,表情很平静,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温清记得。记得他滚烫的呼吸,记得他压抑的声音,记得他牙齿刺入腺体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烙印。
还有那句“你是我的人”。
温清的脸又热了,赶紧低下头。
“今天有课?”洛渊忽然问。
“嗯,上、上午两节,下午一节。”温清回答,声音有点抖。
“几点结束?”
“下午四点。”
“下课在校门口等,司机会接你。”洛渊说,“这几天暂时别一个人走。”
温清愣了一下:“为、为什么?”
洛渊抬眼看他,眼神很沉:“傅家的事还没彻底解决。傅国华狗急跳墙,可能会找你麻烦。”
温清的心沉了下去。傅家……又是傅家。
“别担心。”洛渊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只是以防万一。我会处理干净。”
“……好。”温清点点头。
吃完早餐,洛渊开车送温清去学校。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像随时会再下一场。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温清看着那些模糊的街景,忽然想起昨晚在雨夜里狂奔的自己。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想快点到洛渊身边。
现在想来,有点傻,但……不后悔。
“到了。”洛渊把车停在校门口,“下午四点,别乱跑。”
“嗯。”温清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您……也小心。”
洛渊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
温清下了车,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走进校园。
上午的两节课是金融学原理,教授讲得很快,温清努力集中精神,但总是不自觉地走神。后颈的腺体还在隐隐作痛,像某种无声的提醒,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课间休息时,他去了趟洗手间。站在镜子前,他小心地撩开衣领,看了看后颈。
齿痕很明显,周围还有点红肿。他碰了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哟,这是怎么了?”
轻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清浑身一僵,慌忙放下衣领,转过身。
是傅兰川。他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脸上挂着那种温清熟悉的、恶意的笑容。只是今天,那笑容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近乎疯狂的、破罐子破摔的狠戾。
“让开。”温清的声音很冷。
“让开?”傅兰川笑了,往前走了两步,“温清,你真以为攀上洛渊就高枕无忧了?我爸的公司昨天破产了,你知道吗?洛渊干的。”
温清的手指收紧。他当然知道。昨晚洛渊说了,傅家完了。
“所以呢?”温清抬起头,看着傅兰川,“你想说什么?”
傅兰川被他那眼神看得一愣。以前的温清,从来不敢这样直视他。总是低着头,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兔子。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所以?”傅兰川嗤笑一声,又往前逼近一步,“所以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温清,你妈是个贱人,你也是个贱人。你以为洛渊真看上你了?他不过是玩玩你,等玩腻了,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把你扔掉——”
话音未落,温清忽然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洗手间里回荡。傅兰川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掌印。他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温清。
“你他妈——”他反应过来,暴怒地要扑上来。
但温清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傅兰川,你再说一句我妈妈试试。”
那眼神很冷,很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傅兰川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凛,动作顿住了。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温清?”温清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我现在是洛渊的合法配偶。你再碰我一下,试试看。”
他说得很平静,但傅兰川听出了那平静下的威胁。洛渊。那个名字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傅兰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咬牙切齿地说,“温清,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
“没有那一天。”温清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刀,“傅兰川,你和你爸,都完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说完,他绕过傅兰川,走出了洗手间。脚步很稳,背挺得很直。
直到走进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温清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掌心火辣辣地疼,那一巴掌他用尽了全力。
但他不后悔。
傅兰川可以骂他,可以欺负他,但不能骂他妈妈。
那是他最后的底线。
下午的课是统计学。温清坐在教室里,努力集中精神,但后颈的疼痛一阵阵传来,提醒他昨晚的临时标记。还有傅兰川那些恶毒的话,像毒蛇一样在脑海里盘旋。
“他不过是玩玩你,等玩腻了,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把你扔掉——”
真的吗?
温清攥紧了笔。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下课铃响了。温清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四点整,校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不是司机,是洛渊。
温清愣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您……怎么来了?”
“顺路。”洛渊启动车子,“傅兰川找你了?”
温清的心跳漏了一拍:“您、您怎么知道?”
“林助理查了学校的监控。”洛渊的声音很平静,但温清听出了那平静下的冷意,“他碰你了?”
“没、没有。”温清摇头,“我打了他。”
洛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最后化作一点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做得对。”他说。
温清愣住了。他以为洛渊会说他冲动,会说他不懂事,会说他不该动手。
但洛渊说,做得对。
“下次再有人找你麻烦,”洛渊转回头,看着前方的路,“不用忍。打不过就跑,然后告诉我。”
温清攥紧了书包带子,小声说:“……好。”
车子驶入车流。窗外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温清看着洛渊的侧脸,忽然鼓起勇气,问:“洛先生。”
“嗯?”
“您……”温清的声音很小,“您昨晚说,傅家完了。是真的吗?”
“嗯。”洛渊点头,“傅国华偷税漏税的证据已经移交税务机关,公司资产被冻结,破产清算程序今天启动。傅兰川的留学资格也被取消了,他名下的银行卡全部冻结。”
他说得很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温清知道,这几句话背后,是一个家族的覆灭。
“那……”温清迟疑着,“傅兰川以后还会来找我麻烦吗?”
“不会。”洛渊的语气很笃定,“他自身难保。”
温清松了口气。但心里那点不安,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怎么了?”洛渊问。
“没、没什么。”温清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洛渊没说话。车子驶入小区,停在地下车库。熄火后,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温清。”洛渊忽然开口。
温清转过头,看向他。
“我娶你,不是玩玩。”洛渊说,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协议是三年,但在这三年里,你是我的配偶。我会保护你,这是承诺。”
温清的心跳停了一拍。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看着洛渊,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谢、谢谢您。”他说,声音有点哽咽。
“不用谢。”洛渊转开视线,推开车门,“回家吧。”
晚饭是温清做的。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紫菜蛋花汤。很简单,但热气腾腾。
洛渊吃得很安静。温清小口扒着饭,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他。
“看什么?”洛渊忽然问。
温清吓了一跳,差点被米饭呛到:“没、没什么……”
洛渊放下筷子,看着他:“有话就说。”
温清攥紧了筷子,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傅兰川说……您娶我,只是玩玩。等玩腻了,就会把我扔掉。”
洛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温清能感觉到,空气里的青柠气息冷了一瞬。
“你信了?”洛渊问。
温清摇头,又点头,最后小声说:“不、不信。但……会怕。”
洛渊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说:“温清,抬起头。”
温清抬起头,对上洛渊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沉,很静,像深秋的湖。
“我这个人,不喜欢承诺做不到的事。”洛渊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我说会保护你,就会保护你。我说三年,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里,你是我的人。三年后——”
他顿了顿:“三年后,如果你想走,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如果你想留……”
洛渊没说完,但温清听懂了。
如果你想留,我们可以再谈。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温清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饭,声音很小:“我、我知道了。”
“嗯。”洛渊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饭后,温清洗碗,洛渊去了书房。但没过多久,洛渊又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药膏。
“这个。”他把药膏放在餐桌上,“苏蔓送来的,腺体修复膏。每天涂两次,消肿止痛。”
温清的脸瞬间红了。后颈的齿痕……洛渊看见了。
“谢、谢谢。”他小声说,拿起药膏,指尖碰到洛渊的手指,冰凉。
“昨晚……”洛渊顿了顿,“抱歉。情况特殊,我有点失控。”
温清摇头:“没、没事。是我自愿的。”
洛渊看了他几秒,然后说:“去涂药吧。早点休息。”
“……好。”
温清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他拿出药膏,走到镜子前,撩开衣领。
后颈的齿痕很清晰,周围红肿了一片,看起来有点吓人。他挤了点药膏,小心地涂上去。药膏凉凉的,带着薄荷的清香,涂上去后疼痛缓解了不少。
涂完药,温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洛渊在车里说的那句话——
“我娶你,不是玩玩。”
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如果你想留……”
留?
他可以留吗?
三年后,如果他想留,可以留下来吗?
温清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洗衣液的清香,但他总觉得,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柠气息。
像某种温柔的烙印。
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隔壁书房,洛渊站在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手机震了,是林助理发来的信息。
“洛总,傅国华试图联系您,说想跟您谈谈。”
洛渊回复:“不见。”
“傅兰川的账户已经全部冻结。另外,他今晚在‘夜色’酒吧喝醉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关于温少爷的。”
洛渊的眼神冷了下来:“说了什么?”
“说温少爷是……私生子,说您只是玩玩他,还说……迟早会让温少爷付出代价。”
洛渊盯着那条信息,手指收紧。屏幕在掌心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许久,他回复:“把他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发给温国华。另外,找人盯着傅兰川,别让他再靠近温清半步。”
“明白。”
放下手机,洛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很淡的白桃气息,从门缝下飘进来,清清甜甜的,混着他自己的青柠味。
像某种温柔的羁绊。
他想起温清在洗手间扇傅兰川耳光的样子。明明手在抖,背却挺得很直。眼神很冷,像结了冰的湖面。
也想起温清在车里,小声说“会怕”时的样子。眼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
还想起昨晚,温清跪在他面前,说“我不怕”时的样子。明明在发抖,却固执地不肯后退。
洛渊睁开眼,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一个挺拔的、冷硬的轮廓。
但这座孤岛上,现在有了另一盏灯。
有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有了某种陌生的、柔软的温度,在无声中生长。
像深秋的银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落下一地金黄。
而他要做的,是为那株柔弱的白桃苗,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
无论三年,还是更久。
窗外的夜色深沉。
但至少此刻,他知道隔壁房间里,那个瘦弱的Omega正在好好涂药,好好休息。
而他,会确保这一切继续下去。
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像青柠树,在风雨中,默默伸展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