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十点，门铃响了。
温清正在阳台上给薄荷和罗勒浇水，听见声音，放下水壶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装，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医疗箱，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
“是温清先生吧？您好，我是苏蔓，洛总请来的营养师。”女人递上名片，“接下来的三个月，由我负责您的饮食调理和腺体养护。”
温清愣了一下，接过名片。烫银的字体印着“苏蔓，注册营养师，腺体健康管理专家”，下面还有一串头衔和资质。
“请、请进。”他侧身让开。
苏蔓走进来，目光在客厅里快速扫过，最后落在温清身上。她的眼神很专业，没有过多的打量，但温清还是感到一阵不自在。
“洛总说您最近在发情期后恢复期，腺体状况需要调理。”苏蔓在沙发上坐下，打开医疗箱，“我先给您做个体检，可以吗？”
温清点点头，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苏蔓拿出血压计、体温计，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放松。”苏蔓的声音很温和，“只是常规检查。”
测量进行得很顺利。苏蔓一边记录数据，一边问一些问题——
“最近胃口怎么样？”
“睡眠好吗？”
“有没有头晕或者乏力的情况？”
温清一一回答。他的声音很小，但很配合。
检查到最后，苏蔓拿出一个便携式的信息素检测仪：“麻烦您释放一点信息素，我测一下浓度和稳定性。”
温清的脸瞬间红了。Omega的信息素是很私密的事，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释放……
“这是必要的检查。”苏蔓解释，“临时标记后，Omega的信息素水平会有波动。我需要知道您现在的状态，才能制定合适的调理方案。”
温清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努力释放出一点信息素。清清甜甜的白桃气息在空气里弥散开来，还混合着洛渊青柠味的残留。
检测仪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屏幕上跳出几行数据。
苏蔓看着数据，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样？”温清紧张地问。
“信息素浓度偏低，稳定性也很差。”苏蔓放下仪器，表情严肃，“温先生，您之前是不是长期使用劣质抑制剂？”
温清低下头：“……嗯。”
“而且饮食不规律，营养不良？”苏蔓继续说，“您的BMI只有17.2，远低于健康标准。血常规显示轻度贫血，维生素D严重缺乏。”
她说得每一样都对。温清攥紧了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别担心，这些都可以调理。”苏蔓的语气缓和下来，“洛总已经交代了，让我制定最全面的方案。从今天开始，您的饮食、作息、运动，都要按照我的计划来。”
她从医疗箱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温清：“这是第一个月的计划。每天三餐的食谱，补充剂的服用时间和剂量，还有简单的腺体按摩手法。我先教您最基本的。”
温清接过文件夹，翻开。里面是打印得整整齐齐的表格，从早晨七点的早餐到晚上十点的睡前牛奶，每一餐都列出了具体的食材和做法。甚至还有加餐——上午十点的水果，下午三点的坚果，晚上八点的酸奶。
“这么多……”他喃喃道。
“您的身体需要。”苏蔓说，“现在底子太薄了，必须慢慢补起来。尤其是腺体，长期受损后需要精心的养护，不然以后每次发情期都会很痛苦。”
她顿了顿，看向温清：“另外，洛总说您还在上学。所以我特意把食谱设计得简单快捷，大部分都可以提前准备，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温清的手指摩挲着纸页。每一条都写得很详细，甚至连“米饭要煮得软一些，好消化”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是洛渊……特意交代的吗？
“来，我先教您腺体按摩。”苏蔓站起身，“这对促进腺体血液循环、增强信息素稳定性很有帮助。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十分钟。”
温清跟着她走到浴室。苏蔓让他站在镜子前，自己站在他身后。
“首先，用热毛巾敷一下后颈，让肌肉放松。”苏蔓示范着，“然后，用指腹轻轻按压腺体周围，注意避开标记的齿痕。动作要轻柔，以不感到疼痛为准。”
温清看着她镜中的倒影，学着她的动作。指尖触到后颈时，那里还有些敏感，碰上去时带来一阵微妙的酥麻。
“临时标记后，腺体会有一个恢复期。”苏蔓一边指导一边说，“这个时候好好养护，能增强腺体功能，也能让您和洛总的信息素融合得更好。”
温清的手顿了顿：“信、信息素融合？”
“嗯。”苏蔓点头，“AO配偶之间，如果信息素融合度高，相互的安抚效果会更好。临时标记的持续时间会更长，发情期的症状也会减轻。”
她说得很专业，很平静，但温清的脸还是红了。
“您和洛总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不错。”苏蔓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点欣慰，“青柠和白桃，都是清新系的，融合起来不会冲突。刚才检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您信息素里的青柠成分很稳定，说明洛总的临时标记效果很好。”
温清的头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洗手台的边缘。
“好了，基本手法就是这样。”苏蔓最后检查了一遍他的动作，“记住，一定要轻柔。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停下。另外——”
她转过身，从医疗箱里拿出一小管药膏：“这是腺体修复凝胶，每天按摩后涂一点，能促进伤口愈合，也能舒缓敏感。”
温清接过那管药膏，药膏是淡绿色的，带着清凉的薄荷香气。
“谢谢您。”他说。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苏蔓微笑道，“我每周会来两次，周一和周四。每次会做一次全面的检查，调整食谱和补充剂。另外，如果您有任何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温先生，洛总很关心您的健康。请您一定要配合调理，好吗？”
温清点点头：“我会的。”
“那好，周四见。”
门关上了。温清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拿着那个厚厚的文件夹和那管药膏。
他走到阳台，在昨天刚送来的原木色小桌旁坐下。晨光很好，薄荷和罗勒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小番茄的果实又长大了一点，从青绿变成了淡黄色。
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手写的注意事项——
“早餐一定要吃，不能省略。”
“每天喝够2000毫升水。”
“晚上十一点前必须睡觉。”
字迹清秀工整，是苏蔓的字。
温清一页页翻下去。早餐大多是粥、鸡蛋、牛奶，搭配不同的杂粮和蔬菜。午餐和晚餐有肉有菜有汤，营养均衡。加餐的水果每天不重样，坚果是核桃、杏仁、腰果轮换。
甚至还有甜点——每周可以吃两次，一次是周三下午的芒果布丁，一次是周六晚上的抹茶蛋糕。
“甜点……”温清喃喃道。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甜点了。在温家，米楠说Omega吃甜食会发胖，不配嫁入好人家。所以他连生日都没有蛋糕。
但现在，有人把甜点写进了他的调理计划里。
还特意标注了：“适量甜食有助于心情愉悦，对腺体恢复有好处。”
温清合上文件夹，把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哭。
他只是觉得……心里某个空了太久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上了一点点。
中午，他按照食谱做了第一顿饭——南瓜小米粥，蒸蛋羹，清炒西兰花。很简单，但都是温软的、好消化的食物。
吃饭的时候，他收到了洛渊的信息。
“苏蔓来了？”
温清回复：“嗯。检查完了。食谱也给了我。”
“好。按她说的做。”
“嗯。谢谢您。”
对话到此为止。但温清握着手机，忽然想起苏蔓说的话——
“洛总很关心您的健康。”
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协议的一部分？
下午，温清去学校上课。微观经济学的测验成绩出来了，他考了92分，全班第三。教授在课上表扬了他，说他的答题思路很清晰。
下课后，几个同学围过来。
“温清，你好厉害啊！最后那道大题我都不会……”
“你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对了，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下周还有统计学的测验。”
温清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被同学这样自然地搭话。以前在温家，傅兰川到处散播他的坏话，说他是私生子，说他有传染病，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我、我……”他张了张嘴，最后小声说，“笔记可以借给你们。图书馆……我可能去不了，家里有事。”
“啊，好吧。”同学有些遗憾，但还是笑着说，“那笔记先谢谢啦！”
温清把笔记递过去，手指有些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习惯。
这种正常的、友善的交流，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放学时，司机已经等在校门口。温清坐上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傅兰川。
自从上周酒会后，傅兰川就没再找过他。学校里也没见到他的影子。听同学说，傅家好像出了什么事，傅兰川请了长假。
是洛渊做的吗？
温清攥紧了书包带子。
回到家，他按照食谱准备晚餐——番茄牛腩，蒜蓉菠菜，紫菜蛋花汤。牛腩炖得软烂，番茄的酸甜融入汤汁，满屋都是香气。
六点半，洛渊准时回来。
“好香。”他脱掉外套，走进餐厅。
“马、马上就好。”温清把汤端上桌，又盛了两碗米饭。
洛渊在餐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菜。三菜一汤，颜色搭配得很好看，热气腾腾。
“苏蔓的食谱？”他问。
“嗯。”温清点头，“她说牛肉补铁，菠菜补维生素，紫菜补碘。”
洛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腩。炖得很入味，肉质酥软。
“好吃。”他说。
温清松了口气，低头吃饭。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这也是苏蔓交代的，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
餐厅里很安静。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橙黄色。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洛渊忽然问。
温清愣了一下。这是洛渊第一次问他在学校的事。
“还、还好。”他说，“微观经济学测验，考了92分。”
洛渊抬眼看他：“不错。”
只是两个字，但温清的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同学……借了我的笔记。”他又补充道，声音很小，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嗯。”洛渊点头，“有朋友是好事。”
温清低下头，扒了一口饭。米粒柔软温热，心里也暖暖的。
饭后，温清洗碗，洛渊去了书房。但没过多久，洛渊又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个。”他把盒子放在餐桌上，“苏蔓让我给你的。”
温清擦干手，走过去。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电子秤，还有几个分装好的药盒，上面标着“早晨”“中午”“晚上”。
“补充剂。”洛渊说，“每天按时吃。电子秤用来称食物，苏蔓说前两周要精确控制摄入量。”
温清看着那些东西，手指轻轻碰了碰药盒。药盒是淡蓝色的，磨砂材质，摸上去很舒服。
“谢谢您。”他说。
“不用。”洛渊转身要走，又停下，“另外，苏蔓说你需要适当的运动。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七点，跟我去跑步。”
“跑、跑步？”温清愣住了。
“嗯。”洛渊的语气不容置疑，“就从小区里跑起。慢慢来，不强求速度，但要坚持。”
温清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能跑不动，但看着洛渊那双沉静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好。”他说。
洛渊点点头，转身上楼了。
温清站在餐桌旁，看着那个白色盒子，又看看二楼紧闭的房门。
然后，他拿起药盒，按照标签把补充剂一颗颗分装好。维生素B，维生素D，钙片，Omega专用营养剂……
每一颗都小小的，但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分装完，他又拿起电子秤，好奇地摆弄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数字，精确到0.1克。
苏蔓说得对，他的身体需要这些。
而洛渊……把这些都安排好了。
温清把东西收好，走到阳台上。夜色已经深了，城市的灯火像一片流动的光海。薄荷叶在晚风里轻轻晃动，散发出清新的香气。
他想起今天苏蔓教他的腺体按摩手法。
回到浴室，他用热毛巾敷了敷后颈，然后按照记忆里的动作，用指腹轻轻按压腺体周围。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很轻柔。
指尖触到那两个小小的齿痕时，温清的手顿了顿。
临时标记已经过去四天了，齿痕还没有完全消退。碰上去时，有种微妙的、酥麻的感觉。
他想起苏蔓说的话——“您和洛总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不错。”
真的吗？
温清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眼睛里也不再是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虽然还是很瘦，但好像……有了点生气。
他挤了一点修复凝胶，涂在腺体上。清凉的触感舒缓了敏感，薄荷的香气混合着青柠与白桃的气息，在浴室温暖的空气里弥散开来。
一种奇异的、和谐的味道。
洗漱完，温清躺在床上。已经十点了，按照苏蔓的计划，他应该睡觉了。
但他有点睡不着。
最后，他坐起身，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打开短信，又新建了一条。
“妈，今天营养师来了。她给我定了食谱，还教我怎么养护腺体。洛先生……他让我每天早上跟他去跑步。”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
“您放心。”
发送。
然后，他放下手机，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洛渊的脸——早晨在餐桌旁看财经新闻的侧脸，酒会上把他护在身后的背影，刚才说“跟我去跑步”时那双沉静的眼睛。
还有那股清冽的、微涩的青柠气息。
像某种安心的承诺。
温清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洗衣液的清香，但他总觉得，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柠气息。
像一场温柔而持久的幻觉。
隔壁房间，洛渊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眉心。
窗外的夜色深沉，但他没有立刻去睡。他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能闻到很淡的白桃气息，从门缝下飘进来。清清甜甜的，混着他自己的青柠味，形成一种亲密的交融。
苏蔓下午给他发了温清的体检报告。每一项数据都触目惊心——营养不良，贫血，维生素缺乏，腺体功能低下……
还有那些长期使用劣质抑制剂留下的后遗症。
洛渊攥紧了手指。
他知道温清在温家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不好到这种程度。
那些数字背后，是一个Omega整整十二年，无声的煎熬。
手机震了，是苏蔓发来的信息。
“洛总，温先生的调理方案已经开始了。前两周是关键期，需要严格控制饮食和作息。另外，他的心理状态也需要关注。长期压抑的环境可能导致他习惯性否定自己，需要多给予正面肯定。”
洛渊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知道了。按你的方案来。”
“好的。另外，临时标记的效果很好，他信息素里的青柠成分很稳定。建议在下次发情期前，可以再进行1-2次临时标记，巩固效果。”
下次发情期。
洛渊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临时标记时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温清颤抖的身体，咬紧的嘴唇，还有信息素注入时，他喉间那一声细微的喟叹。
还有标记后，他蜷缩在床边，耳尖通红的样子。
洛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然后，他关掉灯，躺上床。
夜色深沉。
但至少此刻，他知道隔壁房间里，那个瘦弱的Omega正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护自己。
而他，会确保这一切继续下去。
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像青柠树，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伸展根系，为那一株柔弱的白桃苗，撑开一小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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