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的发情期来得比预计早了三天。
那天是周六,他原本计划去图书馆复习微观经济学。早晨醒来时就觉得不太对劲,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的热意,像细小的电流在四肢百骸里窜动。他以为是夜里着凉,没太在意,起身去洗漱。
镜子里的人脸色潮红,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温清伸手摸了摸额头,不烫,但皮肤异常敏感,连睡衣布料擦过脖颈都带来一阵战栗。
他洗漱完,走进厨房准备早餐。洛渊已经坐在餐厅了,正对着平板电脑看财经新闻。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温清清楚地看见洛渊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你……”洛渊放下平板,眉头微蹙。
“我煮了粥。”温清小声说,转身去拿碗。但手碰到碗沿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温清。”洛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近。
温清转过头,发现洛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Alpha的身高优势让温清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而此刻,那股清冽的青柠信息素正不受控制地弥散开来,强势地包裹住他。
“你……”洛渊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紧,“你的发情期,是不是……”
话音未落,温清就闻到了。
一股甜软的气息,从他自己的后颈腺体处散发出来——是白桃的味道,熟透了的、带着蜜意的甜香,混合着Omega发情期特有的、诱人的气息。
温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后退,却撞上了料理台。腰抵在冰冷的台面上,激得他浑身一颤。
“对、对不起……”他语无伦次,“我……我吃了药的,应该还有三天,我……”
“抑制剂呢?”洛渊打断他,声音比平时更沉。
“在、在房间……”
洛渊转身就往客房走。温清慌忙跟上去,但发情期的身体软得不像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等他跌跌撞撞走进房间时,洛渊已经找到了那个小药盒。
空的。
温清愣住了。他明明记得还有两片的。
“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洛渊问,语气还算平静,但温清能听出那平静下的紧绷。
“上周三……”温清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应该还有两片才对……”
洛渊盯着空药盒看了两秒,忽然想起什么:“这药谁给你的?”
“米……米楠。”温清的声音在发抖,“她说、说这是温家常用的牌子……”
洛渊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陈医生,现在来我公寓一趟。带上Omega强效抑制剂和抑制剂检测试剂。对,现在。”
挂断电话,他看向温清。Omega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潮红,眼睛湿漉漉的,白桃味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甜得发腻。
“她给你的药可能有问题。”洛渊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剂量不对,或者根本就是维生素。”
温清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上周三吃药时,傅兰玉“恰好”来过他的房间,说米楠让她送点水果。当时药盒就放在床头柜上……
“对、对不起……”温清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洛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体内被Omega发情期信息素勾起的躁动。他也是Alpha,面对这样浓烈的、毫无防备的发情期信息素,本能正在疯狂叫嚣。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陈医生二十分钟后到。”洛渊说,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沙哑,“你坚持一下。”
温清点点头,蜷缩在床边,把脸埋在膝盖里。他很难受,身体里像有火在烧,又像有蚂蚁在爬。后颈的腺体又热又胀,渴望着被触碰,被标记。
而他唯一能闻到的Alpha信息素,是洛渊身上清冽的青柠味。
那么近,那么诱人。
“洛先生……”温清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您……您能不能先出去?”
洛渊看着他缩成一团的样子,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房间,但温清现在的状态太糟了,万一出什么事……
“我去客厅。”洛渊说,“有事叫我。”
他转身要走,温清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那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等温清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攥紧了洛渊衬衫的下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对、对不起……”他慌忙松开,脸更红了,“我……”
洛渊低头看着自己被攥出褶皱的衣角,又看了看温清——Omega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睫毛湿漉漉的,嘴唇被咬得发白。
他在忍耐。用尽全力忍耐。
“很难受?”洛渊听见自己问。
温清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手背上:“我、我控制不住……信息素……”
洛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做出了决定。
“临时标记。”他说,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可以暂时缓解。等陈医生来了再用抑制剂。”
温清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可、可是协议……”
“协议第三条,”洛渊打断他,“在必要时,双方有义务配合对方的信息素需求,包括但不限于临时标记。”
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
温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的本能正在尖叫,理智却在挣扎。临时标记……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那也意味着洛渊的牙齿会刺破他的腺体,Alpha的信息素会注入他的身体……
那是很亲密的事。比牵手,比拥抱,甚至比接吻更亲密。
“不愿意的话,可以等陈医生。”洛渊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强效抑制剂副作用很大,你会很难受。”
温清攥紧了手指。他知道洛渊说得对。发情期一旦开始,如果没有Alpha的临时标记或强效抑制剂压制,会非常痛苦。而后者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他以前见过傅兰玉用过一次,之后在床上躺了三天。
“我……”温清的声音小得像蚊子,“我愿意。”
洛渊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转过去。”
温清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洛渊。他能感觉到洛渊在靠近,能闻到那股越来越清晰的青柠气息。清冽,微涩,像初夏清晨沾着露水的果实。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撩开了他后颈的头发。
温清浑身一颤。
“会疼。”洛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忍一下。”
温清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下一秒,尖锐的刺痛从后颈传来。温清闷哼一声,手指死死攥住床单。但疼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注入腺体——是洛渊的信息素,带着青柠的微涩和清冽,迅速在血液里扩散开来。
像盛夏里的一场骤雨,浇熄了身体里燎原的火。
温清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舒服的喟叹。他能感觉到洛渊的牙齿还嵌在他的腺体里,Alpha的信息素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与他的白桃味交融、缠绕,最后形成一种全新的、和谐的气息。
青柠与白桃。微涩与清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渊松开了牙齿。温清腿一软,差点栽倒,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坐着。”洛渊把他按在床边,然后退开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温清摸着后颈,那里的皮肤还在微微发烫,有两个清晰的齿痕。他能感觉到洛渊的信息素在自己体内流动,清凉的,安抚的,像一个温柔的拥抱。
发情期的燥热褪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残余的酥麻。
“谢、谢谢……”温清小声说,不敢看洛渊的眼睛。
洛渊没说话,只是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温清瞥见那上面有一抹淡淡的血迹,脸更红了。
“陈医生马上到。”洛渊说,声音比平时更哑,“我去处理一下。”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温清坐在床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后颈的腺体还在微微发热,洛渊的信息素在血液里流动,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想起刚才洛渊靠近时,那股清冽的青柠气息。想起牙齿刺破皮肤的刺痛,想起信息素注入时的清凉。
还有洛渊离开前,那个克制的、保持距离的姿势。
温清把脸埋得更深了。
客厅里,洛渊站在落地窗前,手撑着玻璃,深深吸了一口气。
口腔里还残留着白桃的甜香,混合着血液的腥甜。Omega的信息素还萦绕在鼻尖,诱人得要命。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Alpha的本能还在叫嚣,想要回去,想要更多。
但他不能。
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那股冲动。临时标记已经够了,再多就是越界。
手机震了,是陈医生发来的信息:“洛总,我到楼下了。”
“上来。”洛渊回了两个字。
五分钟后,门铃响了。洛渊去开门,一个提着医药箱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是洛家的家庭医生陈铭。
“人在客房。”洛渊侧身让他进来。
陈铭点点头,走进客房。几分钟后,他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样?”洛渊问。
“确实是抑制剂被调换了。”陈铭说,手里拿着一个试剂管,“我检测了温少爷血液里的药物残留,含量几乎为零。他吃的应该就是普通的维生素片。”
洛渊的眼神冷了下来。
“另外,”陈铭犹豫了一下,“温少爷的腺体……状况不太好。应该是长期使用劣质抑制剂,加上营养不良导致的。刚才的临时标记虽然暂时缓解了发情期症状,但治标不治本。我建议最好定期做腺体养护,不然以后发情期会一次比一次难熬。”
洛渊沉默了几秒:“开药。”
“我已经给了强效抑制剂,能撑过这次发情期。但长期来看……”陈铭斟酌着用词,“要么继续用抑制剂,但副作用会累积。要么……”
他顿了顿,看了洛渊一眼。
“要么,有固定的Alpha伴侣进行临时标记,可以大大缓解症状。”
洛渊没说话。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
“我知道了。”最后他说,“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陈铭点点头,留下几盒药,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洛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温清的声音很轻。
洛渊推开门。温清还坐在床边,脸色比刚才好了些,但还是很红。他换了一件高领的毛衣,遮住了后颈的齿痕。
“陈医生开了药。”洛渊把药盒放在床头柜上,“每天一次,饭后吃。另外……”
他顿了顿:“你的腺体状况不好,需要定期养护。陈医生建议每周去做一次理疗,我会让助理安排。”
温清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谢谢。”
“不用。”洛渊说,“在协议期间,你的健康是我的责任。”
又是协议。温清心里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冷了下去。
“我……”他小声说,“我会按时吃药的。”
“嗯。”洛渊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洛先生。”温清忽然叫住他。
洛渊回过头。
“刚才……”温清的声音在发抖,“刚才的事……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洛渊看着他。温清坐在床边,缩成一团,像只做错了事的小动物。后颈的腺体被高领毛衣遮着,但洛渊能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青柠味,混在温清的白桃气息里,形成一种奇异的、亲密的交融。
“不是你的错。”洛渊说,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是温家的人动了手脚。以后你的药,我会让陈医生直接送过来。”
温清点点头,没再说话。
洛渊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客房里又只剩下温清一个人。他伸手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还微微发烫。指尖触到两个小小的凸起,是齿痕。
他想起洛渊靠近时,那股清冽的青柠气息。想起信息素注入时,那种清凉的、安抚的感觉。
还有洛渊离开时,那句“不是你的错”。
温清躺下来,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很淡的洗衣液香味,但他总觉得,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柠气息。
像一场幻觉。
客厅里,洛渊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杯冰水。窗外阳光很好,但他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傅家。米楠。傅兰玉。
他们竟然敢在抑制剂上动手脚。如果不是他今天在家,如果不是温清的发情期提前……
洛渊握紧了水杯,指节泛白。
手机震了,是助理发来的信息。
“洛总,查到了。傅兰玉上周三确实去过温少爷的房间,停留了大约十五分钟。另外,温家最近在争取的那个政府项目,需要洛家的推荐信。”
洛渊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然后回复:
“项目驳回。另外,把傅家偷税漏税的证据整理一份,匿名寄给税务局。”
“明白。”
放下手机,洛渊仰头喝光了杯里的冰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火。
他想起温清抓住他衣角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想起他咬着嘴唇忍耐的样子。
还有临时标记时,他在自己怀里细微的颤抖。
洛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桃的甜香,混着他自己的青柠气息。
那是一种陌生的,却并不让人讨厌的味道。
像某种微妙的羁绊,在无声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