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设定之间
强光褪去后，我看到的不是房间。
是一个概念。
一个被具象化的、关于“故事初始设定”的概念空间。
它无法用正常的几何结构描述。脚下是流动的、如同未干油彩般的混沌色块，不断混合又分离。头顶没有天空，只有层层叠叠、半透明悬浮着的巨大“卡片”，每张卡片上都用各种字体写着一条基础设定：
【规则一：本世界存在‘叙事层’，可被污染。】
【规则二：污染会导致‘故事’覆盖现实。】
【规则三：存在对抗污染的可能性。】
【规则四：……（内容模糊）】
有些卡片完整，有些残缺，有些正在燃烧，有些则像被橡皮擦涂抹过，字迹难辨。空气中飘浮着细碎的文字残渣，像雪花，但触及皮肤时会带来细微的刺痛或瘙痒，仿佛那些字想钻进你的脑子。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光。时而像多棱水晶，时而像翻动的书页，时而又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光团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更微小的光点在流转、碰撞——那就是“初始世界设定碎片”，这个疯狂世界一切异常的开端，或者说，源代码。
它离地面大约十米高，被一层不断变换色彩、如同肥皂泡薄膜的屏障包裹着。
而我们四组人，就站在这个诡异空间的边缘，隔着流动的色块地面，互相警惕地对望。
清理者小队已经重新举起枪，但枪口更多是对准光团和周围环境，而非具体的人。角色团挤在一起，旗袍女人脸色还是不好看，但眼睛死死盯着光团，满是渴望。眼镜男——数据架构师，已经席地而坐，笔记本放在腿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周身代码屏障高速流动，正在疯狂解析这个空间。
我的主角界面弹出密集提示：
【已抵达目标区域：设定之间】
【最终阶段任务：获取‘初始世界设定碎片’】
【警告：碎片处于‘高活跃态’，周围检测到多个未登记叙事体反应。】
【竞争模式已强制开启。攻击其他竞争者将受惩罚，但不禁止‘间接干预’与‘规则利用’。】
“间接干预……”我咀嚼着这个词。意思是可以下绊子，但不能直接捅刀子。
“林墨，”陈薇紧挨着我，声音发紧，“看那边……还有那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空间的另外几个“方向”——在这地方方向感是模糊的——出现了别的东西。
左后方，一团不断扭曲、像坏掉电视雪花屏的雾气在翻滚，雾气中传出无数细微的、争吵般的声音：“这样设定不合理！”“人物动机呢？”“战力崩坏了！”“吃书！作者又吃书了！”
【检测到：叙事衍生物·设定纠察队】
【性质：由‘逻辑矛盾’、‘剧情漏洞’、‘人设崩塌’等负面创作反馈凝聚而成的低智聚合体。】
【行为模式：攻击一切‘不合理’的存在，试图将其‘修正’或‘删除’。】
右前方，几个身影静静站立。它们穿着类似上世纪编辑部工作人员的服装，手里拿着虚幻的笔和稿纸，面容模糊，周身散发着“必须被遵守”的冰冷气息。它们没有看我们，而是盯着中央的光团，不断在稿纸上记录着什么。
【检测到：叙事衍生物·初代编辑】
【性质：世界底层叙事框架生成时伴生的规则维护者。】
【行为模式：确保‘初始设定’的纯粹性与稳定性，抹除任何‘未经授权的修改’。】
正上方，悬浮着一张巨大的、惨白色的“纸”，纸上用血红色的字不断浮现又消失：
【最终幕：争夺】
【角色：竞争者x4，衍生体x2】
【核心道具：世界碎片】
【胜利条件：获取碎片】
【预计冲突点：97%】
【推荐剧情走向：惨烈混战，主角惨胜，同伴牺牲，升华主题。】
那张“纸”，像是这个空间自带的“剧本预告”。
“它连我们怎么打都安排好了？”陈薇声音发抖。
“安排是安排，”我盯着那张惨白的剧本纸，“但没说不准改戏。”
此时，清理者队长朝我们这边打了个手势，示意靠近。我和陈薇小心地绕过一块正在咕嘟冒泡、颜色像腐烂橙子的色块地面，挪了过去。
“情况不妙。”队长言简意赅，他的战术目镜上数据流飞快，“两个衍生体，一个混乱攻击性，一个绝对防御性。碎片屏障强度极高，而且，”他指了指头顶的剧本纸，“这玩意儿在施加‘叙事压力’，我的人已经开始感到情绪焦躁，有种‘必须按剧情走’的冲动。”
我看向他的队员。确实，两人呼吸略显急促，眼神里有一种被强化的战意和隐隐的……决绝？像随时准备牺牲的配角。
旗袍女人也带着她的角色团凑了过来，脸色苍白但眼神狂热：“多好的舞台！终极争夺！观众一定爱看！我们……我们演哪边？悲情牺牲的盟友？还是临阵倒戈的反派？”
眼镜男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地插话：“分析完成度87%。碎片屏障由三层叙事逻辑锁构成。第一层：‘获取者需证明其理解世界本质’。第二层：‘需付出相应代价’。第三层：‘需承载碎片蕴含的初始信息量’。暴力破解成功率低于0.3%。建议合作分阶段突破。但最终碎片归属……各凭本事。”
他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我们所有人，尤其在看向我时，多停留了一瞬：“以及，注意‘设定纠察队’和‘初代编辑’。它们虽无明确智能，但会本能攻击任何‘违规’行为。在它们认知里，我们这些‘后来者’争夺碎片，本身就是最大的‘剧情漏洞’和‘未经授权修改’。”
话音刚落。
那团雪花屏雾气——设定纠察队——突然停止了翻滚。无数争吵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尖锐、扭曲的合成音，对准了正在摆造型的“旧日片场”角色团：
“检测到严重不合理单元！”
“多个时代、多种题材角色强行拼凑！风格不统一！设定冲突！”
“执行删除协议！”
雾气猛地炸开，化作无数条由闪烁错乱文字构成的触手，铺天盖地抽向旗袍女人他们！
“敌袭！”武士最先反应，拔刀迎上。刀锋砍中文字触手，却只激起一片火花般的乱码。触手顺势缠绕上刀身，上面的文字立刻开始腐蚀刀身：“冷兵器对阵概念体？攻击方式不符世界观！逻辑漏洞！删除！”
武士的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
“我的戏服！”旗袍女人尖叫，她的羽毛扇也被一条触手缠上，“民国风与奇幻背景不兼容！删除！”
医生试图用针筒注射什么，但针头碰到触手就弯了：“医疗手段对信息态无效！设定错误！删除！”
小女孩的泰迪熊直接被触手撕碎，里面的棉絮飞散，落地变成一串串无意义的乱码。
角色团瞬间陷入危机，他们的“存在”本身，在设定纠察队眼里就是最大的BUG，正在被暴力“修正”。
清理者队长眼神一凛：“不能让它逐个击破！开火！用信息扰乱弹！”
两名队员立刻更换弹匣，枪口喷吐出淡蓝色的光弹。光弹击中文字触手，确实让触手动作凝滞、文字闪烁，但无法彻底消灭。更多的触手从雾气中伸出。
眼镜男快速敲击键盘：“尝试注入混淆代码……干扰其判定标准……”
但效果有限。纠察队的攻击主要针对“不合理”的角色团，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对所有人构成威胁。
我看着那些疯狂舞动的文字触手，又看了看手里发烫的锈笔。
“理解世界本质……付出代价……承载信息……”我默念着屏障的三层锁。
或许，不用等到突破屏障。
现在就需要“理解”，需要“证明”。
“陈薇，”我低声说，“帮我争取三秒。别让触手碰到我。”
“你要干嘛？”陈薇紧张地问。
“跟它讲讲‘道理’。”
我握紧锈笔，深吸一口气，没有冲向角色团，反而朝着那团最为狂暴的雪花屏雾气——设定纠察队的核心——笔直冲了过去！
“林墨！”队长惊呼。
文字触手立刻分出一大半，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我席卷而来。它们感知到了我身上的“主角”标签，以及那支笔散发的、不属于这个初始框架的“修改”权限。
这同样是“不合理”！同样是“漏洞”！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未授权叙事编辑权限！严重违规！最高级别删除！”
合成音变得无比尖锐。数十条触手从四面八方封死我的退路，每一条上都跳动着致命的删除指令。
我没有躲。
在触手即将合拢的瞬间，我举起了笔。
不是对着触手。
而是对着那团雾气核心，用尽全身力气，将笔尖对准它，然后在空中——写字。
不是攻击的文字。
是定义。
我用笔尖牵引着从银疤涌出的淡蓝光芒和笔身的惨绿光芒，在空中急速划动，写下一个个悬浮发光的字：
【定义目标：设定纠察队】
【性质：并非错误，而是‘创作过程中的必然废案与逻辑自检机制’】
【存在意义：警示，而非抹杀】
【行为修正：从‘删除’转为‘标注与建议’】
我在给它重写设定！
“拒绝……非法定义……权限冲突……”雾气核心剧烈震荡，触手动作变得混乱。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印入它的核心逻辑。这比修改《外婆的童谣》要艰难千万倍，因为我在对抗的是世界底层框架衍生物的基本法则。
笔尖传来的阻力巨大，仿佛在逆着瀑布写字。我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笔杆流淌，被贪婪地吸收。脑子像被塞进搅拌机，无数混乱的“规则”、“漏洞”、“批评”信息疯狂涌入，试图污染我的意识。
但我撑住了。
因为我写的，某种程度上，是“实话”。设定纠察队的存在，难道不正是任何庞大叙事体系都需要的“自检功能”吗？只不过在这个失控的世界，它变得极端而暴力。
我在给它一个“合理”的身份，一个符合“世界本质”的定位。
最后一笔落下。
空中悬浮的定义文字猛地收缩，化作一个复杂的发光符号，印入雪花屏雾气的核心。
所有疯狂舞动的文字触手，骤然停顿。
然后，它们开始软化、变形。尖端那些攻击性的删除指令文字，逐渐变成了温和的、不同颜色的“标注”：
【此处人设略显单薄】
【战斗场景可更细致】
【情感转折稍显突兀】
【建议增加伏笔】
触手轻轻碰了碰狼狈不堪的角色团，碰了碰严阵以待的清理者，甚至碰了碰我自己，留下这些“写作建议”般的荧光字迹，然后便缩回了雾气中。
那团雾气不再狂暴，而是缓缓收缩，变成了一本悬浮的、不断自动书写又擦除的“批注本”模样，安静地飘到空间角落，不再具有主动攻击性。
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我，像看怪物。
我单膝跪地，用笔撑住身体，大口喘气，鼻血滴落在混沌色块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微响声。这次的反噬比上次更重，不仅仅是流血，我感觉到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消耗了，一种……“定义权”的额度？
“你……你把它‘说服’了？”陈薇跑过来扶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不，”我哑声道，“是给它找了个‘合理’的岗位。”
清理者队长看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审视忌惮，变成了某种程度的……敬畏？或者说是对不可控力量的警觉。
旗袍女人和她的角色团惊魂未定，但看我的目光也充满了后怕和复杂。
只有眼镜男，数据架构师，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我面前，眼神灼热：“你刚才的操作……你介入了底层定义层！虽然粗浅，但路径正确！你的权限序列绝对有问题！你不是普通的‘主角’！你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空间里，另一股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气息，锁定了我们。
是那几个“初代编辑”。
它们终于放下了虚幻的稿纸，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我们。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规则”。
其中一个编辑，抬起手中的虚幻之笔，对着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冰冷的、绝对的“界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和中央光团之间。界限上浮现文字：
【违规操作确认：未授权个体尝试进行底层定义干预。】
【违反初始协议：稳定性。】
【执行措施：隔离。】
【最终警告：任何进一步非常规操作，将触发‘格式化’程序。】
“格式化……”陈薇脸色惨白。
“意思是，”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声音依旧平静，但语速加快，“把我们像错误数据一样从这个叙事框架里彻底清除。物理和精神意义上的双重删除。”
清理者队长立刻下令：“所有人，后退！不要靠近那条线！”
我们集体后撤。
编辑没有再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界限那边，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阻碍。那条线，仿佛天堑。
而头顶，那张惨白的剧本纸，血字再次更新：
【意外干扰：违规者触发防御机制。】
【剧情修正：竞争者需在‘编辑’监视下，遵循‘合理途径’争夺碎片。】
【新增规则：禁止使用任何‘定义级’及以上权限。】
【违者后果：即时格式化。】
它把我的路堵死了。
“合理途径……”旗袍女人喃喃道，看向光团外的三层屏障，“就是按照那三层锁的要求来？”
“看来是。”队长脸色难看，“理解本质，付出代价，承载信息。但怎么算‘理解’？代价又是什么？”
眼镜男再次坐下，敲击键盘：“我正在尝试解析碎片散发的信息流。‘理解本质’可能是指……接收并解读碎片蕴含的初始世界设定信息。这信息量可能极其庞大，且带有污染性。”
他顿了一下，看向我们所有人：“而‘代价’……很可能是指在接收信息过程中，被初始设定‘覆盖’或‘污染’一部分自我认知。至于‘承载’，就是挺过去，保持自我意识清醒，然后才能接触碎片本体。”
风险极高。可能变成只知道世界设定的白痴，或者被初始叙事同化成没有自我的背景板。
“谁先来？”队长沉声问。
没人回答。
这是个悖论：谁先去尝试，谁就可能率先获得碎片，但也可能率先崩溃或付出不可逆的代价。而后来者可以观察，总结经验，但可能失去先机。
就在僵持时——
“哎呀，看来大家都很谦虚呢。”
一个轻快、熟悉，但又有点不同的声音，从我们侧后方响起。
我们猛地转头。
只见那片混沌色块的边缘，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看起来和之前那个无脸客服气质很像，但更具体，更像“人”。而且，他有脸，一张相当英俊、充满亲和力的脸。
“你是谁？”队长枪口瞬间抬起。
“别紧张，各位勇士。”男人笑着摆摆手，他的声音温和悦耳，“我是本叙事框架的‘剧情引导员’，你们可以叫我K。负责在关键节点提供‘适度帮助’，以确保剧情……精彩且可控。”
他指了指头顶的剧本纸：“毕竟，僵局可不讨读者喜欢。”
【检测到：高级叙事接口·剧情引导员（K）】
【权限：高于初代编辑，可有限度调整局部规则。】
【目的：推动剧情发展，维持作品可读性。】
【警告：其帮助必然伴随隐性代价与剧情约束。】
主角界面给出了冰冷的注解。
K似乎能感知到我们的警惕，笑容不变：“放轻松，我只是个服务者。看到大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特来提供两个‘选项’。”
他竖起一根手指。
“选项A：各位可以继续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等待某个勇者率先尝试。但根据我的数据模型推算，僵持超过十七分钟后，‘初代编辑’会判定当前场景‘缺乏进展’，可能主动介入，随机挑选一位进行‘强制理解测试’，那成功率嘛……低于10%。”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选项B：接受一个小小的‘剧情加速包’。”他点了点手中的平板，“我将暂时弱化‘初代编辑’的警戒等级，并让碎片屏障的‘理解本质’环节，变得可视化、可共享。你们可以一起‘阅读’初始设定信息，共同分担信息污染。当然，最终碰触和获取碎片的，只能有一人。但至少，所有人都有机会尝试，而不必单独承担全部风险。”
“代价呢？”我直接问。
K看向我，笑容加深：“‘作者’先生果然敏锐。代价是，接受加速包后，本处空间的‘叙事排异性’会暂时增强。任何在后续争夺中使用的‘非常规手段’——比如您那支有趣的笔——其引发的反噬和后果，都会被放大。简单说，走捷径，就得承受更颠簸的路况。”
他看向其他人：“同时，为了增加戏剧性，在碎片屏障被突破的瞬间，我将引入一点‘外部变量’——一个随机的、难度适中的‘叙事挑战’。可能是怪物，可能是谜题，也可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回忆杀。这能有效提升最终争夺的悬念值和观赏性。各位觉得如何？”
清理者队长看向我，看向眼镜男，看向角色团。
这是在逼我们做选择。要么一起冒险，分担风险，但面对未知的放大反噬和额外挑战；要么继续僵持，可能被编辑随机点名处决。
眼镜男快速计算着，低声道：“选项B的综合生存率比选项A高约28.5%，但变数更大。建议接受。”
旗袍女人虚弱但坚定地说：“我们需要机会……演下去的机会。”
队长看向我。
我握着发烫的笔，看着掌心微微搏动的银疤，又看了看远处那冰冷绝对的编辑和屏障后的光团。
然后，我对K点了点头。
“明智的选择。”K的笑容变得灿烂。他在平板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下一刻，我们和光团之间的那道冰冷“界限”，颜色变淡了一些。而光团外的那层肥皂泡屏障，忽然变得透明，内部流转的微小光点，开始投射出一道道朦胧的光束，光束中浮现出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古老文字和模糊画面——那正是被具象化的“初始世界设定信息流”。
同时，头顶的剧本纸血字更新：
【剧情加速包已加载。】
【规则：所有竞争者将同步接收设定信息流（污染共享）。】
【警告：非常规手段反噬系数提升至300%。】
【外部变量已就绪，将于屏障突破时释放。】
【最终争夺，开始。】
K的身影向后隐入混沌色块，声音悠悠传来：
“那么，祝各位阅读愉快。”
“愿你们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们所有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将目光投向那从屏障中涌出的、浩瀚而危险的——
世界最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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