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笔与代价
我和陈薇趴在社区图书馆二楼碎裂的窗沿下，像两个在真人吃鸡决赛圈里没枪的倒霉蛋。
区别是，游戏里跑毒，我们跑的是“剧情杀”。
远处，电视台大楼——现在应该叫《开局叙事污染，我改写世界线》叙事体孵化器——的变形已经接近完成。它不再摇晃，而是稳固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崭新形态。楼体表面流动的像素块稳定下来，形成类似小说封面的构图：一个模糊人影（像我？）手握发光笔尖，背景是扭曲的城市废墟。血色的作品名和标签在大楼表面缓缓滚动，像某种邪恶的LED广告。
最刺眼的是底部那行状态栏：
【最新章节：第一章（撰写中…）】
【当前悬念值：37/100】
【读者期待指数：低（作者快更！）】
“它……它在等。”陈薇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声音大点就会被捕捉进那“章节”里，“等什么？等我们行动？等剧情触发？”
“或者在等我‘写’点什么。”我盯着手中那支依旧微烫的锈笔。脑子里那个惨绿色的“试用版”界面还悬浮着，像游戏里的常驻HUD。我尝试集中精神，对准远处的电视台大楼，默念：“阅读。阅读那个叙事体。”
视野中的绿色界面波动了一下，文字刷新：
【正在解析目标叙事体：《开局叙事污染，我改写世界线》…】
【警告：目标叙事体权限较高，已形成‘作品框架’。试用版‘阅读（残）’功能仅可获取以下信息：】
1. 基础设定（已可视化）
2. 核心规则（部分模糊）
3. 当前篇章‘钩子’：未设置（作者正在构思）
【是否消耗1次‘修改’次数，尝试突破权限获取完整信息？（是/否）】
三次修改机会，一次都还没用。现在就用？
我犹豫了。这鬼东西像个氪金手游引导，处处诱导你消耗珍贵资源。
“先别用！”陈薇似乎察觉了我的犹豫，她指着大楼表面另一个区域。那里，像素块正组成新的文字，像是“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本叙事体处于初创阶段，诚招‘主角’、‘反派’、‘重要配角’及‘工具人’。】
【报名者将自动参与剧情构建，命运与作品热度绑定。】
【当前主角位：空缺（待认领）】
“它在招人？”我后背发凉，“把我们……写成角色？”
“更糟。”陈薇的镜片反着光，“林墨，你看‘当前悬念值’。”
我眯眼看去。那个“37/100”的数字，正在极其缓慢地……下降。
36…35…
“悬念值在掉。如果掉到零会怎样？”陈薇的声音绷紧了，“按照叙事逻辑，没有悬念的故事会被弃读。那这个‘作品’本身会不会……‘太监’？”
“或者，”我咽了口唾沫，“在太监前，强行制造一个高潮。”
比如，让“空缺的主角位”突然被填上。比如，让两个现成的“素材”被迫参与演出。
大楼表面，数字掉到了34。与此同时，大楼底部靠近街道的位置，像素洪流汇聚，逐渐构成了一扇门的轮廓——一扇看起来可以进入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大门。门上方浮现标题：
【第一卷第一章入口】
【新手剧情·难度：简单】
【推荐等级：1】
【预计存活率：87%】
“它在引诱。”我低声说，“像游戏副本入口。简单难度，高存活率……但进去之后呢？签了‘角色合同’，以后就得按它的剧情走。”
“而且我们没得选。”陈薇指向我们身后图书馆的另一侧窗户。
我小心挪过去，心脏骤停。
远处街道上，那个本该在城西的《外婆的童谣》叙事体——那个哼着歌把人变积木的影子外婆——正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如同舞台剧巡游般的速度，朝着图书馆的方向移动。
它经过的街道，色彩变得饱和度极高，如同儿童画。路灯弯曲成棒棒糖形状，废墟覆盖上卡通贴纸般的纹理。而所有没来得及逃离的活物——老鼠、野狗，甚至几只扑腾的鸽子——都在童谣哼唱声中，变成一堆堆整齐码放的彩色积木，成为“场景布置”的一部分。
它在扩张。在把整个世界，变成它那个温馨恐怖童谣的“舞台”。
而我们所在的图书馆，正在它前进的路径上。按照速度估算，最多二十分钟，那哼唱声就会在楼下响起。
“前有‘作者’招工，后有‘外婆’催命。”我干笑一声，手心全是汗，“这剧情安排，真够老套的。”
“但有效。”陈薇脸色惨白，“林墨，你的‘笔’……那修改能力，能对《外婆的童谣》用吗？哪怕只是拖延？”
我再次集中精神，将注意力从电视台大楼移向远处街道上那个逐渐清晰的、哼着歌的老妇人轮廓。锈笔微微发烫。
绿色界面响应：
【检测到叙事体：《外婆的童谣》（经典怪谈变体）】
【规则核心：听觉触发、规则童谣、积木转化】
【当前污染范围：半径421米，持续扩张】
【可尝试修改点：3处】
1. 修改童谣歌词（消耗1次机会，效果未知）
2. 扭曲触发条件（如将‘听到’改为‘看到’，消耗1次机会，成功率低）
3. 植入逻辑漏洞（如‘积木怕水’，消耗1次机会，需提供合理‘补丁’）
“可以改。”我快速说，“但只有三次机会。而且‘效果未知’‘成功率低’。”
“改歌词！”陈薇立刻说，“把它最后那句‘变成积木堆堆好’改了！改成……变成积木后，十分钟自动复原！”
我看着她：“你觉得‘试用版’权限会允许这么仁慈的修改吗？而且，提供一个‘合理补丁’是什么意思？”
我们同时沉默了。
代价。所有超自然力量都有代价。这支笔，这个“叙事编辑”权限，怎么可能例外？
街道上，童谣声随风飘来，更清晰了。已经能听清那温柔的、催命般的调子：“乖宝宝，快睡觉……”
图书馆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些原本藏在废墟里的老鼠和虫子，正疯狂逃窜，有些慌不择路地撞在墙上，然后在一阵色彩扭曲中，变成指甲盖大小的微型积木。
没时间了。
“赌一把。”我咬牙，握紧锈笔，将注意力完全锁定那个哼唱的老妇人轮廓，在意识中选定第一个修改点：修改童谣歌词。
笔尖的灼热感瞬间加剧，仿佛握着一根烧红的铁钉。我右手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血顺着笔杆流下，但这一次，血没有滴落，而是被笔身吸收。锈迹斑斑的笔杆上，暗红色的纹路微微亮起。
绿色界面剧烈闪烁，弹出警告：
【即将消耗1次‘修改’次数。】
【修改对象：叙事体《外婆的童谣》。】
【修改内容：最终句歌词。】
【请提供‘替换歌词’（需符合童谣韵律，需提供‘合理性解释’）。】
【注意：修改必须遵循‘叙事逻辑自洽’原则，否则可能引发规则反噬或污染扩散。】
还要合理性解释？这破权限事儿真多！
童谣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影子外婆转过街角，离图书馆不到两百米。它经过的地方，地面变成软垫纹理，墙壁浮现卡通云朵。
陈薇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快想歌词！合理的！”
合理的？什么是合理？在这个故事吃人的世界里？
影子外婆抬起头，那张没有五官的、布料构成的“脸”，似乎“看”向了图书馆二楼我们的窗口。哼唱声陡然清晰，如同贴在耳边：
“……若是醒来闹啊闹……”
下一句就要来了！
我的大脑疯狂运转。童谣……童谣的合理性……外婆……孩子……睡觉……闹……
有了！
我在意识中对着绿色界面嘶吼：“替换歌词为：‘若是醒来闹啊闹，外婆故事讲得好！’”
【替换歌词已接收。】
【请提供‘合理性解释’：为何‘变成积木’改为‘讲故事’？】
“因为！”我几乎吼出来，“真正的外婆不会把孩子变成积木！真正的外婆，在孩子睡不着闹腾的时候，会选择讲故事哄睡！这是更符合‘外婆’角色本质的行为逻辑！你那个‘积木结局’是扭曲的、OOC的！我这才是角色回归！”
绿色界面停滞了一秒。
然后，文字滚动：
【合理性解释评估中……】
【评估通过。】
【逻辑补丁：将‘惩罚性结局’替换为‘安抚性延续’，更符合‘外婆’角色内核，且维持‘童谣’叙事功能。】
【修改生效。】
嗡——！
手中的锈笔爆发出强烈的惨绿色光芒，瞬间淹没我的视野。我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线”从笔尖射出，跨越空间，连接到那个哼唱的影子外婆身上。
远处街道上，影子外婆的哼唱，刚好到了最后一句。
它张开虚无的嘴，原本该唱出“变成积木堆堆好”——
唱出的却是：
“……若是醒来闹啊闹，外婆故事讲得好~”
哼唱声依旧温柔。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因为恐惧而缩在墙角的流浪狗，没有变成积木。它只是呜咽了一声，然后在影子外婆轻柔的哼唱声中，蜷缩起来，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影子外婆的“扩张”停止了。它停在原地，继续哼唱着完整的、不再带有致命结局的童谣，像一个真正的、在夜晚哄孩子入睡的老妇人。它周围的“儿童房”领域不再扩张，稳定在现有范围。
成功了？
我和陈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的惊喜。
然而——
我右手掌心传来剧痛。低头看去，只见那道被笔划开的伤口，此刻边缘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电子线路般的惨绿色纹路，正沿着血管缓缓向上蔓延。同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大量杂乱的信息碎片强行涌入：
【……乖宝宝……睡吧……永眠……】
【……故事里……很安全……】
【……成为故事……成为永恒……】
是那个叙事体的碎片意识！修改的代价不仅仅是消耗次数，还有……污染反噬？
绿色界面弹出新提示：
【修改完成。】
【剩余修改次数：2/3】
【副作用：使用者暂时承载《外婆的童谣》部分‘安抚’规则，持续时间内对睡眠暗示抗性降低，且可能无意识哼唱童谣片段。】
【警告：规则承载超时将导致认知同化。建议尽快摆脱。】
“林墨！你的手！”陈薇惊呼。
我甩甩头，强行驱散脑子里那诱人沉睡的哼唱声。手背上的绿色纹路暂时停留在手腕处，没有继续上行，但一种深沉的倦意袭来。
“副作用。”我喘了口气，“笔的代价。我暂时……‘借用’了它一点规则。”
没时间细究了。童谣的威胁暂时遏制，但电视台大楼那边——
我们同时转头看向大楼。
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30/100”。不再下降。
但大楼底部那扇“第一卷第一章入口”的白光门，亮度增加了。门上方的文字变了：
【新手剧情·难度：简单】
【推荐等级：1】
【预计存活率：87%】
【当前报名角色：1（？？？）】
多了一个报名角色？是谁？
就在我们惊疑时，图书馆一楼，传来清晰的、有节奏的——
敲门声。
咚。咚。咚。
不紧不慢，礼貌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和陈薇僵在原地。
楼下，一个温和的、带着电子混响感的男声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楼层：
“您好。请问，林墨先生在吗？”
“我们注意到您刚刚完成了一次精彩的‘叙事干预’，数据非常漂亮。”
“作为《开局叙事污染，我改写世界线》项目的潜在‘主角候选人’，您已自动通过初筛。”
“方便开门聊聊吗？”
“关于您的‘作者权益’，以及后续的……‘剧情大纲’。”
我握紧手中发烫的锈笔，手背上的绿色纹路微微搏动。
陈薇无声地用口型问我：谁？
我看向窗外。电视台大楼表面，那行“作者：？？？”的后面，缓缓浮现出一个新的、闪烁的像素笑脸表情。
: )
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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