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走的第二天,张桂源是被饿醒的。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上午十点半,训练赛已经开始半小时了。他趿着拖鞋冲到训练室,一眼就看见陈奕恒的座位空着,鼠标和键盘被仔仔细细地收在收纳盒里,像从来没有人用过一样。
队友们见他进来,都默契地闭了嘴。张桂源挠了挠头,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这个点,陈奕恒总会拎着两份早餐冲进来,一份是他爱吃的肉包豆浆,一份是自己的三明治。然后会敲着他的桌子催他“快点快点,教练要骂人了”。
现在,没人催他了。
张桂源咬着肉包,味同嚼蜡。他掏出手机给陈奕恒发消息:“没你的早餐,不好吃。”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日子像按了快进键,一天天过去。张桂源把所有的精力都砸在训练上,他怕一停下来,脑子里就全是陈奕恒的影子。可越是这样,思念就越是疯长。训练间隙喝水的功夫,他会想起陈奕恒总爱抢他的水杯;晚上复盘的时候,他会想起陈奕恒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失误;甚至连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梦见陈奕恒笑着对他说“我回来了”。
疑虑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陈奕恒的消息越来越少,回复越来越慢,语气越来越淡。张桂源有时候会对着聊天记录发呆,想不通那个说要陪他拿冠军的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陌生。
他安慰自己,陈奕恒只是忙,只是太累了。
直到第五十天。
那天训练基地停电,队友们都窝在客厅里玩手机,只有张桂源一个人蹲在走廊的吸烟区。他其实不会抽烟,只是看着指尖的火星明灭,心里的堵得慌能稍微缓解一点。
烟雾缭绕中,他看见经纪人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根烟,却没点燃。
“张桂源,”经纪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得他心口发疼,“陈奕恒……退队了。”
“他家里的公司,需要他彻底接手,以后都不会再打电竞了。”
张桂源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烫到了手指,他却没感觉到疼。他看着经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耳朵里却只有嗡嗡的响声。
彻底退队。
不会再打电竞。
这八个字,像一把刀,把他的世界劈成了两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记得关上门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轰然倒塌。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他翻出藏在床底的箱子,里面全是陈奕恒的东西。一件洗得发白的卫衣,一瓶没用完的洗发水,一个印着战队队标的保温杯,还有一张两人在赛场上的合照,照片上的陈奕恒勾着他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
张桂源把脸埋进卫衣里,那上面还残留着陈奕恒的味道。他抱着卫衣,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得撕心裂肺。
他想起陈奕恒走的前一晚,两人在天台上待了很久。夜风很凉,陈奕恒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说:“源子,等我一年,我一定回来。”
他想起自己当时信誓旦旦地回答:“好,我等你。”
原来,承诺这种东西,最不值钱。
从那天起,张桂源变了。
他不再说话,不再笑,训练赛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开始频繁地失误,甚至在关键比赛中,因为走神导致战队输掉了比赛。教练气得摔了战术板,骂他“不配待在战队”。
他没反驳,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他想,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再等了。
他收拾到一半,左奇函冲了进来,一把将他的行李箱推倒在地。
“张桂源,你他妈能不能清醒一点?”左奇函抓着他的衣领,眼睛红得吓人,“陈奕恒退队了,你就自暴自弃?你对得起他?对得起我们?对得起你自己?”
张桂源别过头,不去看他。
“你以为陈奕恒愿意走?”左奇函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走之前,拉着我谈了三个小时,让我看着你,让我别让你放弃。他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选手,你一定会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
“他说,等你拿了冠军,他会亲自回来给你颁奖。”
左奇函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张桂源漆黑的心底。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是啊,陈奕恒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甘心食言?
他一定有苦衷。
他要等,要等陈奕恒回来。
在那之前,他要替他守住他们的梦想。
那天下午,张桂源出现在训练室。他把陈奕恒的收纳盒打开,将鼠标和键盘重新摆好,然后坐下,打开了游戏。
他对着空座位,轻声说:“陈奕恒,等着我。”
等着我,把冠军拿回来。
等着我,站到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