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走的第二天,训练基地的空气都是空落落的。
张桂源早上醒来习惯性地往隔壁床踹了一脚,脚尖却只碰到一片冰凉的床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空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陈奕恒走之前,趴在他床边跟他说“等我回来”时,眼里晃悠的光。
他捏着手机坐了半晌,聊天框里还停留在昨晚的最后一条消息——陈奕恒发的“睡了”。张桂源手指悬在屏幕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憋出一句“一路平安”,发送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那边没有回复。
日子一天天滑过去,训练室里陈奕恒的位置用红布盖着,张桂源每次路过都要顿一下脚。他还是每天给陈奕恒发消息,从“今天训练赛输了”到“楼下的火锅加了新辣度”,像个没人回应的话痨。陈奕恒偶尔会回一两句,语气淡得像白开水,没有了以前那种带着调笑的“笨蛋”“菜鸡”。
疑虑像藤蔓一样,从张桂源心底钻出来,疯狂地往上爬。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盯着天花板想,陈奕恒是不是不回来了?是不是嫌电竞圈太累,嫌训练基地太吵,嫌他太烦?
这种疑虑在第五十天那天,被一盆冷水浇得透透的。
那天重庆下着瓢泼大雨,训练基地的走廊里泛着潮乎乎的霉味。经纪人把所有人召集到会议室,脸色凝重得像窗外的天。张桂源站在最里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心里那点不安被放大到极致。
“跟大家说个事,”经纪人的声音有点发涩,“陈奕恒……他不会回来了。”
“他家里的公司需要他接手,已经彻底退出战队了。”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张桂源耳边炸开。他愣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连队友们的惊呼和议论都听不真切。什么叫不会回来了?什么叫彻底退出?他们不是说好的,一年吗?
他踉跄着冲出会议室,不顾身后队友的呼喊,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房间里还留着陈奕恒的味道,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洗衣液的清香。张桂源扑到床上,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相册。里面全是他们的合照,有夺冠时勾肩搭背的,有训练累了靠在一起打盹的,有他偷偷拍的陈奕恒对着电脑皱眉的侧脸。
他抱着相册,像个迷路的小孩,肩膀一抖一抖地哭。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陈奕恒的笑脸。他想起陈奕恒教他连招时的耐心,想起输了比赛时陈奕恒揉着他的头发说“下次打回来”,想起跨年那晚,两人在天台上对着烟花喊“要一起拿冠军”。
原来那些话,都不算数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桂源像丢了魂。训练赛走神,团战失误,连最拿手的英雄都能被对面单杀。教练找他谈了好几次,他都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甚至偷偷打了退役报告,手指抖得连自己的名字都签歪了。
他想,没有陈奕恒的战队,没有陈奕恒的电竞圈,还有什么意思?
直到那天,左奇函踹开了他的房门。
“张桂源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左奇函的声音带着火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退役报告撕得粉碎,“陈奕恒走了又怎么样?他走了,你就要把自己的梦想也埋了?”
张桂源红着眼睛抬头,眼底满是茫然。
“你忘了我们进战队的初衷了?”左奇函蹲下来,声音软了些,“你忘了你跟陈奕恒说的,要一起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他现在走了,你就更要扛起来。你打得好,打得耀眼,打到全世界都看见,他才能知道,他没白等你,你没白让他等!”
左奇函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张桂源尘封的心门。
是啊,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要打,要赢,要拿冠军。
不是为了放下陈奕恒,而是为了站到最高处,让陈奕恒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他的名字。
那天之后,训练室里又响起了张桂源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只是没人知道,他每次打完比赛,都会对着陈奕恒的空座位,轻声说一句“今天,我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