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训练基地的铁门时，陈奕恒的脚步声已经先一步踏碎了走廊的寂静。

五点半的闹钟响在他枕边时，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他摸黑套上运动服，抓起挂在门后的哨子，下楼时正撞见宿管大爷拉开值班室的灯。六点整，他站在训练基地后的空地上，哨声划破晨雾，尖锐却不刺耳。

队员们趿着运动鞋匆匆赶来时，头发还沾着枕头上的潮气，张桂源套着件偏大的外套，领口松垮地堆在肩上，鼻尖冻得发红，却还是把拉链拉到了顶。“绕着基地跑五圈，十分钟内跑完，最后三名加练两组折返跑。”陈奕恒的声音比清晨的风还凉，却没了那日的戾气，他手里捏着秒表，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们的身影冲进晨雾里。

雾气沾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跑过第三圈时，张桂源的呼吸已经乱了，胸腔里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发疼。他瞥见身边的队友咬着牙提速，咬了咬舌尖，硬生生把那点喘不上气的憋闷压下去，脚步又快了几分。

十分钟的哨声响起时，他堪堪踩在及格线上，扶着膝盖弯腰喘气，额头上的汗滴落在冻硬的草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跑完步的休整时间只有十分钟，紧接着就是体能训练。俯卧撑、平板支撑、深蹲跳，陈奕恒掐着秒表站在一旁，眼神扫过每个人紧绷的脊背，却不再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有人撑不住塌下腰时，他只是抬脚轻轻踢了踢那人的脚后跟，声音不高：“撑住，电竞选手的手稳不稳，全看腰腹的劲儿。”

上午的训练室里，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雨点。陈奕恒把拆解好的KSC战队比赛录像投在大屏幕上，逐帧分析对方打野的走位习惯，辅助的插眼路线。他拿着激光笔，点在屏幕上某个不起眼的草丛位置，“这里，是KSC的惯用埋伏点，他们的辅助喜欢卡视野蹲人，下次训练赛，张桂源你走中路时，记得让辅助提前排眼。”

张桂源盯着屏幕上的草丛，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指尖因为长时间按键盘，泛着淡淡的青白。

中午的食堂总是飘着饭菜的香，队员们端着餐盘坐在一起，却没了往日的嬉闹。有人扒着米饭，眼睛还瞟着邻座手机里的比赛回放，有人压低声音讨论着连招的衔接顺序，张桂源坐在角落，扒了两口饭，就掏出手机看自己早上训练赛的失误集锦，陈奕恒端着餐盘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时，他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掉进汤碗里。

“慌什么。”陈奕恒把自己餐盘里的煎蛋夹给他，“吃完饭加练一组走位训练，你昨天的盲僧摸眼，慢了0.05秒。”

张桂源看着餐盘里的煎蛋，金灿灿的，冒着热气，他低头咬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把那点暖意咽进了心里。

下午的训练是高强度的队内对抗赛，五人一组，轮换上场，陈奕恒坐在教练位上，实时记录每个人的连招成功率和反应速度。训练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却压不住少年们急促的呼吸和键盘鼠标的敲击声。有人输了比赛红了眼眶，抹把脸又坐回电脑前，有人赢了也只是攥了攥拳头，转头就去复盘自己的失误。

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喊累。

夜色漫进训练室时，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十点。陈奕恒让队员们解散休息，自己却留了下来，他坐在张桂源的位置上，点开今天的训练数据汇总表。屏幕上的数字一行行跳出来，连招成功率从最初的72%，慢慢涨到了85%，又稳步攀升到90%以上，反应速度也从0.41秒，压缩到了0.35秒以内。

他看着那串红色的数字，指尖轻轻拂过屏幕，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洒在训练室的窗台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陈奕恒关掉电脑，站起身时，才发现肩膀已经僵了，他揉了揉脖子，转身看向窗外，月光下，少年们的宿舍还亮着几盏灯，那是有人还在熬夜看比赛录像。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