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周六的清晨，天还没亮透，张桂源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屏幕上跳动着“陈奕恒”三个字，他迷迷糊糊地接起，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喂？”

“张桂源，起了没？”陈奕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点清晨的凉意，却又格外清晰，“我妈做了糯米糍，甜的，你要不要来？”

张桂源的困意瞬间散了大半，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远处的屋顶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像撒了一层白砂糖。“现在？”

“嗯，刚蒸好，热乎的。”陈奕恒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家楼下等你，穿厚点，外面冷。”

挂了电话，张桂源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校服外套里套了件厚毛衣，又抓了条围巾，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一盏盏亮起来，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

跑到楼下时，陈奕恒正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帽子戴在头上，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看见张桂源跑过来，眼睛弯了弯：“这么快？”

“怕你来催。”张桂源喘着气，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奕恒把保温袋递给他：“先拿着，热乎的，别凉了。”

保温袋很厚实，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张桂源接过来，指尖碰到陈奕恒的手指，又是一阵熟悉的电流感，他赶紧缩了缩手，把保温袋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两个人并肩往陈奕恒家走，雪后的清晨很安静，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清脆又好听。阳光渐渐升起来，金色的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晃得人眼睛发花。

陈奕恒家住在老小区，楼道里的墙皮有些剥落，楼梯扶手上缠着一圈圈的红绳，是过年时挂的，还没来得及拆。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糯米香和甜香扑面而来，暖烘烘的空气裹着人，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陈奕恒的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源源来啦？快坐，糯米糍刚出锅，还有热牛奶。”

张桂源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叫了声“阿姨好”。

陈奕恒拉着他往客厅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盘糯米糍，白白胖胖的，上面撒着一层椰蓉，旁边放着一小碟桂花蜜。陈奕恒给他倒了杯热牛奶，推到他面前：“尝尝，我妈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

张桂源拿起一个糯米糍，咬了一口，软糯的糯米裹着甜滋滋的豆沙馅，带着椰蓉的清香，暖烘烘的，从舌尖甜到心里。他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陈奕恒坐在他旁边，也拿起一个，慢悠悠地吃着。他妈妈在厨房里收拾，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声音不大，屋子里暖融融的，充满了烟火气。

吃着吃着，张桂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陈奕恒的手，他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却被陈奕恒轻轻按住了。陈奕恒的手指很暖，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张桂源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抬起头，撞进陈奕恒的目光里。

陈奕恒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清晨的阳光，他看着张桂源，目光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试探，又像是笃定。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捏了捏张桂源的手背，然后松开了手，像是刚才的触碰，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

张桂源的脸瞬间红透了，他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着糯米糍，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他能感觉到，陈奕恒对他的好，好像不止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好。

他记得上次自己感冒发烧，陈奕恒请假跑回他家，给他送退烧药，还坐在床边，给他物理降温，一夜没合眼；记得他练比赛练到手抽筋，陈奕恒在一旁，帮他揉手，手法很笨拙，却很认真；记得他随口说过一句喜欢吃草莓味的糖果，第二天陈奕恒的口袋里，就多了一大包草莓糖。

这些细碎的小事，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他的心湖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陈奕恒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拿起一块糯米糍，蘸了点桂花蜜，递到张桂源嘴边：“尝尝这个，加了蜜，更甜。”

张桂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咬了下去。桂花蜜的甜香混着糯米的软糯，在嘴里散开，甜得有些发腻，却又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陈奕恒，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谁也没有移开。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个人身上，暖融融的，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屋子里的电视声还在响着，陈奕恒妈妈在厨房里哼着歌，雪还在窗外悠悠扬扬地飘着。张桂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暖暖的。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陈奕恒也知道。

但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