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摊

陆萧燃刚把课本摆好，后桌就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肘击，黎阳挤眉弄眼的声音压得极低：“可以啊宋屿，跟年级第二当同桌，这下上课睡觉都有人帮你盯着老师了。”

宋屿没回头，指尖依旧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只是节奏慢了半拍，语气懒懒散散：“滚蛋，少在这儿贫。”

“我这是好心提醒你，”黎阳往前凑了凑，下巴几乎要搁在宋屿的椅背上，声音里带着点看热闹的劲儿，“你没瞧见刚才全班那眼神？跟看大戏似的，都等着看你俩谁先炸呢。”

宋屿掀了掀眼皮，余光扫过身旁坐得笔直的陆萧燃，对方连肩膀都没动一下，仿佛他俩的对话是空气。他嗤笑一声，转过头，手肘怼了黎阳胸口一下：“闲的？暑假堵职高那伙人，你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倒有功夫操心这个。”

黎阳摸了摸胸口，龇牙咧嘴地小声嚷嚷：“那不是人多嘛，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最后还不是你把那帮人撂趴下了？” 他顿了顿，又贼兮兮地凑近，“说真的，你跟陆萧燃以前没结过梁子吧？我瞅他那冷淡劲儿，跟你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坐一块儿不得火星撞地球？”

宋屿没说话，转回头，目光又落回窗外的香樟树上。

阳光透过叶缝漏下来，晃得人眼晕。

他想起高一某次月考后，红榜前围了一堆人，有人起哄说陆萧燃只差他三分，迟早能超过他。当时陆萧燃就站在不远处，听见了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没吭声，转身就走了。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人装模作样的，挺没劲。

“操。”宋屿低低骂了一声，收回目光，恰好对上陆萧燃转过来的视线。对方的眼神依旧平静，像一潭深水，没什么波澜，只是在他脸上停了半秒，又转了回去，继续看黑板。

黎阳在后头看得啧啧称奇：“你看你看，他连看你都带着股嫌弃劲儿，宋屿，你可得绷住，别先动手啊。”

宋屿拿起桌肚里的笔，反手就朝黎阳扔了过去，力道不大，却精准地砸在他额头上。

“嘶——”黎阳捂着额头，不敢出声，只能用口型骂他：宋屿你大爷的。

宋屿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回头时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将手插进裤袋里，摸到了口袋里那颗没吃完的薄荷糖，指尖捏着糖纸，轻轻摩挲着。

班主任的声音还在讲台上回荡，说着新学期的座位安排和值日表。宋屿没听，只是侧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萧燃。

阳光落在对方的发顶，勾勒出一圈柔软的绒边，衬得那截白皙的脖颈格外干净。

“啧。”宋屿又低低啧了一声。

黎阳在后头还想凑过来搭话，却被宋屿一个眼刀扫了回去，只能悻悻地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坐好。

放学铃一响，宋屿抓起桌肚里的书包，单肩一甩就往门口走，黎阳踩着帆布鞋哒哒地跟在后头，嘴里还在念叨：“校门口那家新开的炸串摊，听说酱特别香，不去尝尝？”

宋屿没应声，脚步没停，左耳的银钉在夕阳下晃了晃。刚走到楼梯口，黎阳忽然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哎哎哎，你看——”

宋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陆萧燃的身影。他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校服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背着一个干净的双肩包，正站在小吃摊前，跟老板说着什么。

夕阳落在他身上，把那点清冷的劲儿冲淡了些，多了点烟火气。

“稀奇啊，”黎阳啧啧称奇，“年级第二居然也吃这种路边摊？我还以为他天天喝白粥啃面包呢。”

宋屿的目光落在陆萧燃的手上，他手里捏着几张零钱，指尖修长干净，正接过老板递来的一份烤肠，油纸包着，还冒着热气。

“走，看看去。”宋屿忽然勾了勾嘴角，抬脚就往那边走。

黎阳愣了一下，连忙跟上：“不是，你凑什么热闹？万一他……”

话没说完，宋屿已经走到了摊前，老板正热情地招呼：“同学，要点什么？”

宋屿没看菜单，抬下巴指了指陆萧燃手里的烤肠：“一样的，来两根。”

陆萧燃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没什么波澜，只是顿了顿，然后移开视线，低头撕着油纸，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烤肠。

“哟，陆同学，”黎阳凑过来，嬉皮笑脸的，“没想到你也爱这口啊，口味挺接地气。”

陆萧燃没搭理他，只是拿出纸巾，擦了擦指尖沾到的酱汁，动作慢条斯理，带着点骨子里的规整。

宋屿接过老板递来的烤肠，油纸有点烫，他随手掂了掂，然后挑眉看向陆萧燃：“同桌，味道怎么样？”

陆萧燃终于抬眼看他，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还行。”

说完，他擦干净手，将剩下的半根烤肠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拎着书包，抬脚就走，从头到尾，没再多说一个字。

宋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咬了一口烤肠，酱汁有点辣，呛得他微微眯眼。

黎阳凑过来，一脸八卦：“哎，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装酷？还是真不待见咱俩？”

宋屿没说话，嚼着烤肠，目光追着陆萧燃的背影，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拐进巷子，消失不见。

他忽然抬手，把手里的另一根烤肠塞给黎阳：“吃你的，废话多。”

黎阳接过烤肠，嘿嘿一笑：“行吧行吧，那炸串还吃不吃了？”

宋屿瞥了一眼小吃摊，又看了看巷子口的方向，嘴角弯了弯：“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