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恋林婉柔的年轻貌美，贪恋她带来的新鲜感，却忘了，陪他走过那些艰难岁月的，是陆情知，他忘了，他曾经一贫如洗时，是贺岁的妈妈陪着他，他忘了，两个孩子，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而不是冷冰冰的物质。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覆盖在一片洁白里。

沈昭颖看着沈故，忽然觉得，这个人，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是他的父亲，却也是毁掉他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和贺岁，争了这么久，斗了这么久，到最后才发现，他们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而是这个，他们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沈昭颖转过身，看向贺岁。贺岁也看着他，眼底的泪水，还未干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了针锋相对的戾气，没有了冰冷的漠然，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心疼。

沈昭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伸出手，对贺岁说：“贺岁，我们走。这个家，我们不待了。”

贺岁看着他伸出的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抹同样淡淡的笑意。

他伸出手，握住了沈昭颖的手。

两人的手掌，紧紧相握。

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沈昭颖回头，看着陆情知，声音温柔：“妈，跟我们一起走。这个家，不值得你留恋。”

陆情知看着两个少年紧握的手，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沈故，含泪点了点头。

是啊，这个家，早就不是家了。

沈昭颖和贺岁，牵着陆情知的手，一步步走向门口。

沈故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慌了。他冲上前，想要拉住他们：“昭颖，贺岁，别走！爸错了，爸真的错了！你们留下来，好不好？我跟林婉柔断了，我跟你妈复婚，好不好？”

沈昭颖没有回头。

他牵着陆情知和贺岁的手，脚步坚定地走出了别墅。

门外，风雪正紧。

沈昭颖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贺岁。贺岁也正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雪后的阳光。

“贺岁，”沈昭颖说，“以后，我们再也不是对手了。”

贺岁握紧了他的手，声音轻柔：“嗯。我们是家人。”

是的。

家人。

这两个字，像一道暖流，淌过两人的心底。

那些针锋相对的过往，那些互相伤害的时光，都在这一刻，被漫天的风雪，吹散得无影无踪。

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没关系。

他们会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下去。

再也不会放开。

身后，别墅的门，缓缓关上。

关住了沈故的忏悔，也关住了那段，满是伤痕的，年少时光。

门外的风卷着雪粒子，狠狠砸在脸上，带着刺骨的疼。沈昭颖却觉得，这疼比别墅里的死寂要好受得多。他攥着陆情知的手，掌心的温度有些凉，贺岁的手倒是暖，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背，像是要把自己的热度，分一半给他。

三个人站在台阶上，看着漫天风雪。别墅区的路灯昏黄，把雪花染成了暖金色，飘飘摇摇，落了他们一身。陆情知的围巾滑下来，贺岁伸手，替她理好，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脸颊，轻声说：“阿姨，车在那边。”

沈昭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是贺岁的车，他以前总嘲笑这车太过沉稳，像个老头子开的，现在却觉得，那是黑夜里唯一的光。

陆情知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哑：“麻烦你了，贺岁。”

“不麻烦。”贺岁笑了笑，目光落在沈昭颖身上，“我们是家人。”

这三个字，又一次撞进沈昭颖的心底。他偏过头，看着贺岁的侧脸。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没擦干的泪。

以前，他和贺岁是死对头。

他们像是被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追我赶，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下。沈昭颖恨贺岁的冷静自持，恨他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恨他明明和自己一样，背负着那么多，却总能笑得那么干净。

贺岁也恨他。恨他的张扬跋扈，恨他的肆意妄为，恨他明明拥有那么多，却总是一副不珍惜的样子。

他们互相讨厌，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们讨厌的，从来都不是对方，而是那个被父亲掌控，被家庭束缚，身不由己的自己。

车子缓缓驶离别墅区，沈故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后视镜里。陆情知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无声地滑落。沈昭颖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忽然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冗长而疲惫的梦。

梦里，有父亲温和的笑脸，有母亲温暖的怀抱，那时候，沈故还没有认识林婉柔，贺岁的母亲也还没有因为抑郁，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他们的家，还是家。

可惜，梦总会醒。

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贺岁开了两个房间，一间给陆情知，一间他和沈昭颖住。沈昭颖看着他拿房卡的手，忽然开口：“贺岁，你妈……”

话没说完，就被贺岁打断了。他的手指顿了顿，声音很轻：“她走的那年，我十二岁。”

沈昭颖愣住了。

他只知道贺岁的母亲不在了，却不知道，是在那么小的年纪。他想起贺岁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很晚。以前他总觉得，贺岁是故作清高，现在才明白，那是无人陪伴的孤独。

“我爸说，她是受不了苦，跟人跑了。”贺岁扯了扯嘴角，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得了抑郁症。她走的那天，也是下雪天，跟今天一样。”

沈昭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贺岁的肩膀。贺岁转过头，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是揉碎了的星光。

“沈昭颖，”贺岁说，“以前我总跟你争，是因为我觉得，只要我赢了你，我爸就会多看我一眼，就会记得，他还有个儿子。”

沈昭颖沉默着。他又何尝不是。他拼命地折腾，拼命地惹事，只是想让沈故注意到他，只是想告诉他，别再去找林婉柔了，别再让妈妈伤心了。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他们争了十几年，最后却发现，他们的父亲，从来都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酒店的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沈昭颖脱掉外套，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雪。贺岁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喝点吧，暖暖身子。”

沈昭颖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看着贺岁，忽然笑了：“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彼此彼此。”贺岁也笑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相视一笑，那些针锋相对的过往，那些剑拔弩张的时光，像是被这杯热水，烫得烟消云散。

夜深了，雪还在下。

沈昭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陆情知红肿的眼睛，想起沈故绝望的脸，想起贺岁眼底的孤独。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骄傲和任性，都像是个笑话。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应该是贺岁。沈昭颖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

贺岁站在陆情知的房门口，手里拿着一盒药。他敲了敲门，声音很轻：“阿姨，你睡了吗？我给你拿了点安神的药。”

门开了，陆情知的声音带着疲惫：“谢谢你，贺岁。”

“应该的。”贺岁笑了笑，“阿姨，你别想太多，有我们呢。”

沈昭颖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一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轻关上门，回到床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裹进一片洁白里。

第二天一早，沈昭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沈故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沈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一夜没睡：“昭颖，你在哪里？爸爸错了，你回来好不好？爸爸已经跟林婉柔断了，我现在就去民政局跟她办离婚手续，我跟你妈复婚，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沈昭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他看着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沈故，”他开口，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你错的不是找了林婉柔，你错的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把我和我妈放在心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昭颖……”

“我们不会回去了。”沈昭颖打断他，“这个家，早就散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顺手把沈故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贺岁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把手机扔在床上。他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早餐：“刚买的，趁热吃。”

沈昭颖看了一眼，是他喜欢的豆浆和油条。他接过，咬了一口，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我妈呢？”

“阿姨已经醒了，在洗漱。”贺岁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刚才，是他打来的？”

沈昭颖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贺岁说，“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果，也该由他自己承担。”

沈昭颖抬起头，看着贺岁。阳光落在贺岁的脸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忽然觉得，有贺岁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难。

吃完早餐，陆情知走了出来。她化了淡妆，遮住了眼底的憔悴。她看着沈昭颖和贺岁，笑了笑：“我想回一趟老房子。”

老房子，是她和沈故结婚时住的地方。后来沈故生意做大了，搬去了别墅区，老房子就一直空着。

沈昭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陪你去。”

贺岁也说：“我让司机开车送你们。”

老房子在老城区，巷子很窄，车子开不进去。三个人只能步行。雪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巷子里的路，有些滑，贺岁扶着陆情知，走得很慢。沈昭颖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斑驳的墙壁，看着墙上自己小时候画的涂鸦，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老房子的门，是锁着的。陆情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锈迹斑斑的，应该是放了很久。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一下，“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沙发上的抱枕，还是陆情知喜欢的碎花图案；茶几上的相册，还摊开着，里面是沈昭颖小时候的照片；墙上的挂钟，早就停了，指针停留在十二点整。

陆情知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她拿起相册，翻了翻，指尖划过照片上沈故的脸，眼眶又红了。

沈昭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贺岁则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阳光涌进来，照亮了屋子里的灰尘，也照亮了那些被遗忘的时光。

“那时候，你爸对我很好。”陆情知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会给我买花，会带我去看电影，会在冬天的时候，把我的手揣进他的口袋里。”

“那时候，昭颖你还很小，总爱哭鼻子。”

沈昭颖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温柔的父亲，变成了后来那个冷漠的样子。

贺岁走过来，看着相册里的照片。

陆情知眼角的泪，却滑落得更凶：“那时候多好啊……”

是啊，那时候多好啊。

没有林婉柔，没有争吵，没有背叛，只有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可惜，回不去了。

陆情知把相册放好，站起身，走到窗边。她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开口：“昭颖，贺岁，我想离开这里。”

沈昭颖愣住了：“妈，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陆情知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看看风景，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

沈昭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岁开口了：“阿姨，如果你想走，我们支持你。等你想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陆情知转过头，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欣慰：“好孩子。”

她走到沈昭颖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昭颖，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妈，不是你的错。”沈昭颖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是他的错。”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陆情知看着他，又看了看贺岁，“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妈之前给你们的卡，里面有200多万，够你们生活了”

沈昭颖点了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那天下午，陆情知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她没有告诉沈故，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只带了一张照片，是她和沈昭颖

沈昭颖和贺岁送她去机场。安检口前，陆情知转过身，看着他们，笑了笑：“别送了，回去吧。”

“妈，一路顺风。”沈昭颖说。

“阿姨，保重。”贺岁说。

陆情知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安检口。她没有回头，背影挺直，像是在奔赴一场新的旅程。

沈昭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转过身。

贺岁站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阿姨会回来的。”

沈昭颖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湿了眼眶。

机场外的阳光，很刺眼。沈昭颖和贺岁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沈昭颖停住了脚步。他看着贺岁，开口：“贺岁，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贺岁转过头，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阳光：“去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沈昭颖看着他，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握住贺岁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而坚定。

是啊，去哪里都好。

只要他们在一起。

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