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风,裹着碎雪,刮得人脸颊生疼。
黑色的轿车碾过路面上薄薄的积雪,缓缓驶进锦绣园别墅区。车停稳时,贺岁先推门下了车,绕到另一侧,替沈昭颖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沈昭颖的手背,两人皆是一僵,又飞快地缩回手,像触碰了什么烫人的东西。
沈昭颖拢了拢身上的黑色大衣,目光落在别墅门口那副褪色的春联上。红底烫金的字迹,如今被风雪吹得卷了边,像一张哭丧的脸。贺岁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脚步放得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兄弟”的身份,一起回家过年。
也是沈昭颖主动开口,邀的贺岁。省赛落幕,他赢了贺岁一分,却没半分喜悦。那日站在公告栏前,看着成绩单上并列的两个名字,他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直到三天前,陆情知打来电话,声音疲惫得像被抽干了力气:“昭颖,回来吧,过年了。贺岁也一起,阿姨给你们包白菜猪肉饺。”
沈昭颖捏着手机,沉默了很久。他抬眼,看见贺岁正站在集训基地的走廊尽头,望着窗外的枯枝。雪落在他的肩膀上,薄薄一层,像极了考场外那日,他站在刺眼的阳光里,眼底翻涌的、沈昭颖读不懂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走到贺岁身边,声音冷得像冰面:“我妈让你一起回家过年。”
贺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没回头,只低低应了一声:“好。”
此刻,站在别墅门前,沈昭颖掏出钥匙,手指却在锁孔上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半个月前,他提前回来拿竞赛资料,撞见的那一幕。
那天也是这样的风雪天,他推开门,就看见沈故坐在沙发上,那个叫林婉柔的女人,依偎在他怀里,两人头挨着头,低声说着什么,眉眼间的亲昵,刺得沈昭颖眼睛生疼。他僵在门口,连呼吸都忘了。沈故看见他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甚至还理直气壮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林婉柔则是抬起头,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
那一幕,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沈昭颖的心里。他没说话,转身就走,连竞赛资料都忘了拿。他一路狂奔,跑到大街上,雪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父亲偶尔的晚归”“母亲偷偷的落泪”,都有迹可循。
贺岁察觉到他的迟疑,上前一步,轻声问:“怎么了?”
沈昭颖回过神,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用力转动了钥匙。
“咔嗒”一声,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腊梅香和饺子馅的鲜香,而是一股呛人的香水味,混着烟酒气,腻得人反胃。
客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的光芒晃得人眼睛发花。沙发正中央,斜斜地坐着一个穿火红色貂皮大衣的女人——正是林婉柔。她烫着大波浪卷发,手指上戴着鸽子蛋大的钻戒,正跷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雪白的羊绒地毯上,狼狈不堪,像一地破碎的尊严。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谄媚地给她剥橘子,两人说说笑笑,俨然一副这里主人的姿态。
而陆情知,就站在玄关旁的角落里,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她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通话键,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冰冷的忙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那机械的女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刺耳又讽刺。
“妈。”
沈昭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瞬间劈开了客厅里虚假的热闹。
陆情知猛地回头,看到他和贺岁时,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她的眼眶倏地红了,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四分五裂。她想去捡,却蹲不稳,踉跄了一下。
贺岁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声音低沉:“阿姨,小心。”
陆情知看着贺岁,又看看沈昭颖,喉咙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目光掠过贺岁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这个孩子,和昭颖一样,都是被沈故亏欠的。
林婉柔也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沈昭颖和贺岁。目光落在沈昭颖身上时,带着轻蔑;扫过贺岁时,先是一愣,随即又化为不屑。她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上的瓜子屑,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划过玻璃:“哟,这不是沈家的两位少爷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悄无声息的,是怕打扰了我和沈故的好事?”
沈故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沈昭颖和贺岁的心里。
沈昭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盯着林婉柔,一字一句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以为,半个月前他撞见那一幕后,沈故会收敛,会顾及这个家。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林婉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扭着腰走到沈昭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沈昭颖忍不住皱起了眉,往后退了一步。贺岁立刻上前,将他护在身后,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住。
林婉柔被贺岁的眼神震慑住了,却依旧强撑着嚣张,扬着下巴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是沈故明媒正娶的老婆!沈昭颖是吧?还有你,”她的目光转向贺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贺岁?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以后啊,你们都得喊我一声阿姨。”
“私生子”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贺岁的心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放在身侧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死死地咬着牙,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他听惯了这样的话,早已学会了伪装。可在沈昭颖面前,在这个他好不容易才敢靠近的人面前,这三个字,却像一把刀,将他所有的伪装,割得粉碎。
沈昭颖的眼睛红了。
他一把推开贺岁,冲到林婉柔面前,扬起手,就要扇下去。贺岁眼疾手快,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沈昭颖,别冲动。”
“放开我!”沈昭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挣着贺岁的手,眼底满是血丝,“她骂你!她骂你是私生子!贺岁……”
他忘了,忘了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忘了省赛上的输赢,忘了他曾拉黑过贺岁的所有联系方式。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骂了贺岁,骂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打我?”林婉柔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猖狂了,“你敢?沈昭颖,你爸都跟你妈离婚了!现在我才是沈家的女主人!这房子,这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沈故的!你们两个,一个是没爸的孩子,一个是私生子,也配在这里撒野?”
“离婚?”沈昭颖的目光猛地转向陆情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妈,她说的是真的?你和我爸……离婚了?”
陆情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下身,捡起地上摔碎的手机,指尖颤抖得厉害:“是……他上个月回来,拿了离婚协议书给我,我没签。他说……他说我占着沈家主母的位置,碍了他和林婉柔的眼。”
“没签?”林婉柔冷笑一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陆情知面前。纸张散落一地,最上面的一张,赫然是离婚协议书,右下角,签着沈故龙飞凤舞的名字。“陆情知,你别不识好歹!沈故早就不爱你了!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破烂衣服,跟个黄脸婆似的,哪一点配得上他?要不是看在你生了沈昭颖的份上,他连这房子都不会留给你!”
林婉柔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陆情知。贺岁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林婉柔疼得龇牙咧嘴,尖叫道:“你放开我!贺岁,你个私生子,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让沈故打断你的腿!”
“我爸?”贺岁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像冰棱子,能扎进人的骨头里,“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打断我的腿?”
林婉柔愣住了
贺岁缓缓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他和沈故的聊天记录。最新的一条,是沈故发来的:“岁岁,过年回家吧,爸给你准备了礼物。”
贺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以为,你在他心里,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他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新鲜。等新鲜劲过了,你什么都不是。”
“你胡说!”林婉柔尖叫着,想要扑上来撕打贺岁,却被身边的男人死死拉住了。男人的脸色惨白,他显然也看出来了,贺岁在沈故心里的地位,远不是这个女人能比的。沈故是什么人?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怎么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贺岁——这个虽然是私生子,却继承了他所有商业天赋的儿子。
沈昭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离婚协议书。他看着那上面沈故龙飞凤舞的签名,手指颤抖得厉害。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沈故总是抱着他,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说:“昭颖,爸爸最疼你了,以后,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
那时候的沈故,眼里满是温柔。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要毁掉他的家,要抛弃他的母亲。
还有贺岁
他看着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贺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贺岁也是沈故的儿子啊
可沈故,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父爱。他把贺岁藏在外面,让他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让他受尽别人的白眼和嘲讽。就连这次回来,也是因为陆情知的邀请,否则,贺岁恐怕还要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出租屋里过年。
沈昭颖忽然想起,省赛结束后,他看到贺岁一个人站在集训基地的天台上,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那时候,他以为贺岁是在为输了比赛而难过,现在才明白,贺岁的心里,藏着多少委屈和孤独。
他想起,他和贺岁第一次见面。那时候,贺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沈家的门口,怯生生地看着他。沈故说:“昭颖,这是贺岁,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
那时候的贺岁,眼神清澈,像一汪泉水。
可现在,这汪泉水,早就冻成了冰。
“沈故呢?”沈昭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客厅,声音冰冷得像雪,“让他出来见我。”
“沈总他……”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沈总临时有个应酬,还没回来。”
“应酬?”沈昭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是陪哪个女人应酬去了?是林婉柔,还是别的什么莺莺燕燕?”
他走到沙发旁,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红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猩红的酒液洒了一地,像极了流淌的血。“给我打电话,让他立刻滚回来!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掏出手机,拨了沈故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通了。男人连忙点头哈腰地说:“沈总,不好了!昭颖少爷和贺岁少爷回来了,还有……还有婉柔小姐也在,他们吵起来了,您快回来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沈故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让他们闹去!我忙着呢,没空管!”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男人拿着手机,脸色惨白地看着沈昭颖:“沈总他……他说没空管。”
沈昭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家,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看着脸色苍白的贺岁,忽然觉得,这么多年,他和贺岁争来争去,争的那些输赢,都像个笑话。
他们争的是成绩,是名次,是省赛的第一名。
可沈故,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们,在这场名为“人生”的比赛里,他们两个,都是输家。
都是被他抛弃的,没人要的孩子。
“滚。”
沈昭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他看着林婉柔和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带着你的东西,滚出我的家。”
林婉柔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拉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别墅。走到门口时,林婉柔还不死心,回头狠狠地瞪了陆情知一眼:“陆情知,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客厅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沈昭颖,陆情知,和贺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悲伤和绝望。
陆情知捂着脸,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压抑了太久,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碎成一片。她哭自己的命苦,哭沈故的薄情寡义,哭两个孩子的委屈。
沈昭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抱住了她。他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妈,别哭了。有我呢,还有贺岁。我们陪着你。”
贺岁站在原地,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子,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密密麻麻地疼。他想上前,想安慰陆情知,想告诉她,他也会陪着她。
可他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开。
他是个私生子。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要陪着他们?
沈昭颖抬起头,看向贺岁。他的眼眶通红,眼底满是血丝。他看着贺岁苍白的脸,看着他攥紧的拳头,看着他眼底深藏的委屈和孤独,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松开陆情知,站起身,走到贺岁面前。
“贺岁,”沈昭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贺岁的拳头,“你是不是很疼?”
贺岁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看着沈昭颖。眼前的少年,眼底满是心疼,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那目光,像一道光,刺破了他心底积压了多年的阴霾。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很疼。
他们只会骂他私生子,只会嘲笑他没有妈妈,只会说他是沈故的污点。
“我……”贺岁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滚烫的泪水,砸在沈昭颖的手背上,像一颗颗火星,灼得沈昭颖心口发疼。
“我疼……”贺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宿,“沈昭颖,我好疼。”
疼他从未得到过的父爱,疼他早逝的母亲,疼他和沈昭颖之间,那些被针锋相对掩盖的温柔。
沈昭颖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里的疼,越来越厉害。他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贺岁。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杂质,只有心疼和安慰。
贺岁僵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沈昭颖。他把脸埋在沈昭颖的颈窝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孤独,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陆情知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少年,含泪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风卷着雪花,砸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依旧亮着。
只是这一次,那光芒不再刺眼,而是变得温暖起来,笼罩着相拥而泣的两个少年,和泪流满面的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贺岁终于平静下来。他松开沈昭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沙哑:“对不起,我失态了。”
沈昭颖摇了摇头,也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没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门开了。
沈故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身上带着酒气和香水味。他看到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又看到抱在一起的沈昭颖和贺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沈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沈昭颖看着他,眼底的寒意,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
他松开贺岁,一步步走向沈故,声音冰冷得像冰棱子:“你还知道回来?”
沈故皱起了眉:“昭颖,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我爸?”沈昭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妈离婚,要毁掉我的家,你配当我爸吗?”
他想起半个月前撞见的那一幕,想起母亲偷偷落泪的夜晚,想起贺岁眼底的孤独,怒火就像燎原的野草,烧得他心口发疼。
“放肆!”沈故扬起手,就要扇沈昭颖。贺岁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敢打他?”贺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戾气,眼底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沈故,你问问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打他?”
“贺岁?”沈故看着他,脸色更加阴沉,“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私生子,也敢管我的家事?”
“私生子”三个字,再次像一把刀,捅进贺岁的心脏。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他死死地攥着沈故的手腕,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将沈故吞噬:“我是私生子,那也是你造的孽!沈故,你把我生下来,却让我做了十几年的私生子,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妈吗?”
贺岁的妈妈,在生下他之后,就因为沈故的始乱终弃,抑郁成疾,跳楼自杀了。这是贺岁心里,永远的伤疤,也是他不敢触碰的禁忌。
沈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甩开贺岁的手,怒吼道:“闭嘴!我让你闭嘴!”
“我不闭嘴!”贺岁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不过是个抛妻弃子的懦夫!你对不起我妈,对不起陆阿姨,更对不起我和沈昭颖!你以为你给我钱,给我物质,就能弥补一切吗?你错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句“爸爸”,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不过是和沈昭颖,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并肩而行。
“你胡说!”沈故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贺岁。
“你敢!”沈昭颖冲上来,挡在贺岁面前,眼底满是血丝,“沈故,你今天要是敢动贺岁一根手指头,我就不认你这个爸爸!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陆情知也走了过来,她看着沈故,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绝望:“沈故,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你会抱着昭颖,会给我买花,会说我们是你最重要的人。可现在,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故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看着沈昭颖和贺岁眼底的恨意,看着陆情知眼底的绝望,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垂下了手
他靠在墙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商场上的事,你们不懂。”
“身不由己?”沈昭颖冷笑一声,“你是身不由己地爱上了别的女人,还是身不由己地想要抛弃我们?沈故,你太自私了。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你只考虑你自己。”
沈故沉默了
他确实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