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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怎么活下去

临界失控

江烬的那句“谢谢你,白疏”之后,公寓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窗外的城市灯火逐渐暗淡,凌晨的薄雾开始笼罩楼宇。白疏坐在沙发上,看着江烬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看着他放下杯子时手指无意识的轻颤。

右肩的伤一定还在疼。白疏想。但他不说,只是沉默地忍耐,像忍耐过去无数次伤痛那样。

“江烬。”白疏突然开口。

江烬抬起头,深褐色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像沉静的琥珀。

“教我。”白疏说。

江烬愣了一下:“教你什么?”

白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在沙发扶手上坐下。这个高度刚好与坐着的江烬平视,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

“怎么在你身边活下去。”白疏一字一顿地说,鹿眼里闪烁着一种江烬从未见过的、近乎固执的光,“我不只要被你保护,我还要学会自保。我要知道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要知道危险会从哪个方向来,要知道遇到危险时该怎么办。”

江烬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着白疏,看着少年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个满身伤痕、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影子。

“白疏,”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艰涩,“你不懂。我的世界……不适合你。”

“那就让我懂。”白疏毫不退缩,“你可以教我。怎么识别危险,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在遇到危险时发出信号,怎么在不得不面对时……活下来。”

江烬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深黑转为墨蓝,久到客厅里的挂钟发出整点报时的轻响。

“为什么?”他终于问,声音很轻,“为什么一定要走进来?明明可以站在外面,让我保护你。”

“因为我不想只做被保护的那个人。”白疏说,语气里带着一种柔软的坚定,“江烬,我要做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你受伤的时候,我要能帮你处理伤口。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我要能为你分担。你走在黑暗里的时候,我要能为你点一盏灯。”

江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白疏,看着这个干净得像清晨露水般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温和的笑,也不是自嘲的笑,而是一种近乎痛苦的、混合了欣慰与悲哀的笑。

“白疏,”他说,声音低哑得可怕,“你干净到……连我碰你一下都觉得是在亵渎。”

这句话像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刺进空气里。江烬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收回。

白疏看着他,那双鹿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然后,他做了一件江烬永远也想不到的事。

他俯下身,捧住江烬的脸,吻了上去。

很轻的一个吻。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试探,干净得像一个孩子第一次触碰雪花。

江烬整个人都僵住了。

血液在那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能感受到白疏嘴唇的柔软和温暖,能闻到他身上那种干净的、像栀子花一样的香气,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

然后,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冲破了所有理智的牢笼。

江烬猛地抬手扣住白疏的后颈,以更凶猛的姿态回吻过去。那不是吻,更像是一种吞噬,一种掠夺,一种绝望的占有。他的舌尖撬开白疏的唇齿,攻城略地般扫过每一寸柔软,带着烟草味的苦涩和血与火的腥甜。

白疏被动地承受着,手指紧紧抓住江烬的肩膀,指尖陷入那件深灰色T恤的布料里。他能感受到江烬的颤抖,感受到那种近乎绝望的渴求,感受到这个吻里深埋的所有黑暗与疼痛。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白疏的嘴唇开始发麻,久到他几乎喘不过气,久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个吻吸走了。

然后,在某个临界点,江烬突然停住了。

他猛地推开白疏,力道大得让白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江烬站起身,背对着白疏,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压抑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白疏站在原地,嘴唇红肿,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但眼神依然坚定。他看着江烬的背影,看着那个总是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微微佝偻着,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对不起。”江烬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

他转过身,看着白疏,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情绪。

“白疏,我是个坏人。”他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满手鲜血,我杀人如麻,我从地狱里爬出来,身上带着洗不掉的罪孽。你碰我,只会染上我的黑。你靠近我,只会被我拖进深渊。”

白疏看着他,没有后退,没有躲闪。他一步一步走到江烬面前,仰起头,看着那双写满了自我厌弃的眼睛。

“那就只对我好。”他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刀刻在石头上,“江烬,我不在乎你对别人做了什么,不在乎你手上沾了多少血。我只要你对我好,只要你在我面前,是真实的你。你可以对全世界残忍,但对我,请你温柔一点。这样够不够?”

江烬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看着白疏,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那个干净得不像话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种近乎殉道般的坚定。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他缓缓地、颤抖地伸出手,指尖悬在白疏的脸颊上方,像是要触碰,又像是怕一碰就会碎。

“你……”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你确定吗?白疏,一旦走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我的世界会吞噬你,会把你变得不再是你。”

“那就让它吞噬。”白疏说,主动把脸颊贴上了江烬颤抖的指尖,“江烬,我不怕变得不再是我。我只怕你推开我,怕你把我关在你的世界之外,怕你独自一人承受所有黑暗。”

指尖传来的温度柔软而真实。江烬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但他没有收回,而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过白疏的脸颊,像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你会后悔的。”他低声说,像是在做最后的警告。

“那也是我的选择。”白疏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冰凉的指尖在脸颊上游走,“江烬,让我陪你。让我走进你的世界,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好吗?”

江烬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把额头轻轻抵在白疏的额头上,闭上眼睛。

呼吸相闻。

两个人都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额头相抵,像两只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的困兽。

许久,江烬才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

“好。”

那一夜,白疏没有回客房。

江烬也没有要求他回去。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大多数时候是白疏在说,说学校的事,说画室的事,说那些琐碎的、平凡的日常。江烬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疏的手背。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白疏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江烬肩上睡着了。他太累了,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又在深夜经历了那样一个吻和那样一番对话,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了。

江烬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侧过头,看到少年安静的睡颜。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还有些红肿,是刚才那个吻留下的痕迹。

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白疏躺得更舒服一些,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些,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白疏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俯下身,很轻很轻地,在白疏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像羽毛落下,像露珠滴在花瓣上。

那么轻,那么克制。

“睡吧。”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怕惊扰一个梦,“我的……白疏。”

白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像是回应。

江烬的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然后轻轻起身,把白疏抱起来,走向自己的卧室。

主卧很大,装修依然是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冷硬得像酒店套房。江烬把白疏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

少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江烬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

门被轻轻带上。

江烬没有回客房,而是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他点燃一支烟,但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看着猩红的火光在晨光中明明灭灭。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虎哥那边需要收尾,城南的仓库需要清理,还有一堆文件等着他签字。

但他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吻,全是白疏说的那些话,全是那双清澈眼睛里的坚定。

“那就只对我好。”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在他心里反复回响。

江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烟草的味道在肺里转了一圈,又缓缓吐出。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他坐了一整夜。

怕控制不住,也怕做噩梦惊醒白疏。

那些血腥的、黑暗的、不堪回首的噩梦,总是在深夜最安静的时候找上门来。他不想让白疏看到自己那个样子——满头冷汗,浑身颤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所以他就这样坐着,看着天色从墨蓝变成鱼肚白,再变成橘红。看着这座城市从沉睡中醒来,看着晨光一点一点驱散黑暗。

直到阳光完全洒满客厅,直到挂钟指向七点,他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走向厨房。

冰箱里有食材,是阿姨每天来补充的。江烬拿出鸡蛋、面包、牛奶,开始准备早餐。

他其实很少下厨,但在国外那两年,吃不惯西餐,就自己学着做点简单的。煎蛋,烤面包,热牛奶,都是最基本的操作。

但今天,他做得很认真。鸡蛋要煎得边缘焦脆,蛋黄溏心;面包要烤得恰到好处,外脆内软;牛奶要热到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因为他知道,白疏喜欢这样。

白疏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他睁开眼睛,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几秒,记忆才慢慢回笼——昨晚的吻,江烬的挣扎,最后他靠在江烬肩上睡着了。

然后呢?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江烬的床上,盖着江烬的被子,枕头上还有江烬身上那种干净的雪松香气。

白疏的脸颊微微发烫。他掀开被子下床,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推开卧室门走出去。

食物的香气更浓了。白疏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江烬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正在煎蛋。男人穿着居家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晨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一幕,美好得不真实。

像是某个平凡家庭最普通的清晨,丈夫在为妻子准备早餐。

“醒了?”江烬头也不回地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嗯。”白疏走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你……没睡?”

“睡了会儿。”江烬撒了个谎,把煎蛋盛到盘子里,“去洗漱吧,早餐马上好。”

白疏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男人眼下淡淡的青黑,和微微泛红的眼睛。他没有拆穿,只是点点头:“好。”

洗漱完出来,早餐已经摆好了。煎蛋,烤面包,热牛奶,还有一小碟水果。

“简单了点。”江烬说,把牛奶推到他面前,“下次让阿姨做。”

“不用,这样就很好。”白疏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叉子,“你做的?”

“嗯。”

白疏切了一块煎蛋放进嘴里,火候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溏心。

“好吃。”他真心实意地说。

江烬的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在白疏对面坐下,也拿起叉子,但没怎么吃,只是看着白疏。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

“上午没课,下午有两节。”白疏说,喝了口牛奶,“你呢?”

“要去公司处理点事。”江烬说,“下午我送你去学校,阿哲会跟着你。下课我来接你。”

“好。”白疏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虎哥那边……处理好了吗?”

江烬的手顿了顿,然后点头:“差不多了。他今天会离开这座城市,不会再回来。”

白疏不再问了。他大概能猜到“离开这座城市”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深究。这是江烬的世界,有江烬的规则,他既然选择走进来,就要学会接受。

“江烬。”他放下叉子,看着对面的人。

“嗯?”

“昨晚的话,我是认真的。”白疏说,眼神清澈而坚定,“教我,怎么在你的世界活下去。我不是说说而已。”

江烬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许久,他才缓缓点头:

“好。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但白疏,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受不了了,想离开了,一定要告诉我。”江烬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重,“不要勉强自己,不要为了我改变自己。你可以随时离开,我永远不会拦你。”

白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江烬,看着那双眼睛里深藏的温柔和隐忍,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所有挣扎。

他在怕。怕自己会毁了他,怕自己会把他拖进深渊,怕自己最终会失去他。

所以宁愿一开始就给他留好退路,宁愿忍着痛也要推开他,宁愿独自一人承受所有黑暗。

“我不会离开。”白疏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像誓言,“江烬,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放手。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江烬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白疏,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白疏面前。

他蹲下身,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高大,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反而有种近乎虔诚的卑微。

“白疏,”他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我永远不会不要你。除非我死。”

白疏的心脏狠狠一颤。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江烬的脸颊。男人的脸颊很凉,皮肤下是紧绷的肌肉。

“那就别说这种话。”白疏说,眼眶有些发热,“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我们要一起变老,到时候你走不动了,我就推着轮椅带你去看画展。”

江烬的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那个笑容很浅,但很真实。

“好。”他说,握住白疏的手,贴在脸颊上,“我答应你。”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这一刻,晨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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