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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一次失控

临界失控

周三下午,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白疏早上没课,在画室赶一幅商业插画。江烬说中午会过来,带他去试一家新开的粤菜馆。白疏画到一半,突然接到陈浩的电话,说他落在宿舍的一份作业急用,让他赶紧送过去。

“我二十分钟后回来。”白疏给江烬发了条信息,匆匆锁了画室的门离开。

他走得太急,没注意到角落小抽屉的钥匙还插在锁孔里——那是他放私密速写本的地方,平时画完都会立刻锁好,今天因为赶时间忘了。

二十分钟后,江烬的车停在画室楼下。

他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便直接上楼。敲了敲门,没人应。试着拧了下门把手,门开了——白疏走得急,门只是带上了,没锁死。

“白疏?”江烬推门进去。

画室里没人。画架上摊着未完成的插画,调色盘上的颜料还没干,空气里有熟悉的松节油味道。窗外的天色更暗了,风刮得窗户玻璃轻轻作响。

江烬看了眼时间,打算坐下等。他走到角落的小沙发——那是他常坐的位置,白疏特意收拾出来给他放了个靠垫。

刚坐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旁边的小抽屉上。

抽屉没关严,露出一条缝。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放着一本黑色的速写本,和平时白疏用的那本很像,但更厚,封面也没有磨损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钥匙还插在锁孔里。

江烬皱了下眉。白疏不是粗心的人,怎么会忘了锁抽屉?而且这位置……他记得白疏说过,这里放的是些不常用的画具和旧稿。

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或许是那本本子看起来太新、保存得太好,江烬的手伸向了抽屉。

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锁孔时,他停顿了一下。

这是白疏的隐私,他不该看。

但脑子里闪过白疏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画他”时的表情,闪过少年偶尔落在他身上、专注得近乎探究的目光……

江烬的手指微微用力,拉开了抽屉。

黑色的速写本安静地躺在里面,旁边还放着几支专门画素描的炭笔。本子很厚,边角平整,显然是被小心保管的。

江烬拿起本子,很轻。

他翻开封面。

第一页是空白的。

第二页,第三页,也是空白的。

江烬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本完全空白的本子,为什么要锁在抽屉里?

他继续往后翻。

翻到大约三分之一处时,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画纸上,是他的侧影。

夕阳的光线下,他站在画架旁,微微低头看着画布。眉骨上的浅疤被光线柔化,整张脸的线条在那一刻显得不那么冷硬。画得很传神,甚至连他当时那种专注中带着审视的神态都捕捉到了。

江烬的手指收紧,纸张边缘微微变形。

他继续翻。

下一张,是他在咖啡馆里。穿黑色西装,手指搭在玻璃杯上,目光落在窗外。下午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再下一张,是他开车时的侧脸。线条硬朗,下颌线紧绷,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虎口处的疤痕清晰可见。

一张,两张,三张……

速写本的后半部分,几乎全是他的身影。

不同角度,不同场景,不同时间。

靠在门边的他,喝咖啡的他,睡着的他——那是他唯一一次不小心在画室睡着,白疏居然画了下来。画里的他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像是在做噩梦,但整张脸的线条比醒着时柔和许多。

足足有二十几张。

每一张都画得认真,光影处理得细腻,笔触干净利落。有些画旁边还标注了日期,最早的一张,是雨夜码头相遇后的第三天。

江烬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本速写本,很久没有动。窗外的天色更暗了,风刮得窗户玻璃“哐哐”作响,但他像是完全没听见。

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和心脏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的跳动。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

白疏为什么要画他?画这么多?这么仔细?还专门锁起来,不让他看见?

他想起这些天来,少年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起初是警惕和好奇,后来渐渐放松,变成一种安静的注视。他以为那只是白疏性格使然——学画的人,观察世界是本能。

但现在看来,不只是观察。

是在记录。

用那么干净的手,那么干净的眼睛,记录他这样一个人。

还藏起来,像是藏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江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痛苦的情绪。

不该这样的。

白疏应该是白色的,干净的,纯粹的。应该生活在阳光里,画着阳光下的风景,拥有简单明亮的人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画一个站在黑暗里的人。

用那么干净的笔触,去勾勒那些不该被记住的瞬间。

还把这些画锁起来,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烬合上速写本,把它放回抽屉,锁好,钥匙拔出来放在桌上。然后他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升腾,模糊了他的脸。

雨开始下了。起初是细细的雨丝,很快就变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江烬就那样站着,一支烟抽完,又点燃一支。

直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

白疏跑进来,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打湿了。看到江烬站在窗边,他愣了一下:“你已经来了?对不起,陈浩急用作业,我跑了一趟宿舍……”

话没说完,他看到了江烬手里的烟,和窗台上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

以及,江烬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不是平时的平静,也不是偶尔流露的温和,而是一种……压抑的,翻滚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的神情。

“江烬?”白疏放下包,走近几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他记得江烬说过,下雨天右肩的旧伤会痛。

江烬转过头,看着他。

少年跑得急,脸颊泛着红,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雨珠。那双鹿眼清澈见底,里面写满了纯粹的关心。

干净得刺眼。

“你画了我。”江烬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

白疏的脸色瞬间白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角落的抽屉——锁孔空了,钥匙放在桌上。然后他明白了。

血液仿佛一瞬间从脸上褪去,白疏的手指冰凉。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江烬问,掐灭了烟,朝他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沉重而缓慢。

白疏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背抵在画架上,无路可退。画架摇晃了一下,上面的画布差点掉下来。

江烬停在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烟草味混着雨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说话。”江烬的声音沉了一分,带着某种白疏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为什么画我?还藏起来?”

“我……我只是……”白疏的声音在颤抖,“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入画。轮廓分明,光影……”

“撒谎。”江烬打断他,伸手从桌上拿起那串钥匙,晃了晃,“如果只是练习,为什么要锁起来?为什么不敢让我看?”

白疏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江烬盯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此刻暗沉得像窗外的雨夜,里面翻涌着白疏看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画我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吗?”江烬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滚烫的子弹,打在白疏心上,“我的世界不是画布,是战场。我手上沾的血,比你调色盘上的颜料还多。我见过的人性之恶,比地狱还可怕。而你——”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

“你偷偷画我。”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压抑,“用这么干净的手,这么干净的眼睛,画这么脏的我。还把它当秘密藏起来,你是知道不该画,对吗?”

白疏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眼底涌起水汽。但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看着江烬,看着那双眼睛里翻涌的黑暗,和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连本人可能都没察觉的脆弱。

然后,他做了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江烬眉骨上的那道疤。

很轻,像羽毛拂过。

江烬整个人僵住了。

“你不脏。”白疏说,声音依然很轻,但很清晰,“这道疤不脏,你手上的痕迹不脏,你经历的一切都不脏。它们只是……存在。就像画布上的阴影,没有阴影,光就没有意义。”

“我锁起来,”他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不是因为我怕你知道,也不是因为我觉得不该画。是因为……因为你说过,你的人生太黑。我怕我画你,会让你觉得……我在窥探你的黑暗。我怕你不喜欢。”

江烬的瞳孔剧烈收缩,像被什么击中。

“你不明白。”他的声音更哑了,带着某种挣扎,“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明白我做过什么。如果有一天你知道……”

“那我就等那一天。”白疏打断他,指尖还停留在那道疤上,“等那天到来,我自己判断。但在这之前,江烬,你不能替我做决定。不能替我觉得你脏,不能替我觉得你不值得画。”

画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哭泣。

江烬盯着白疏,那双鹿眼清澈见底,里面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固执。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一小簇火苗,灼烧着那道早已愈合的旧伤。

不,灼烧着他整个人。

理智在崩塌。

江烬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咆哮,在冲撞,想要挣脱牢笼。他想低头,想吻住那双说“你不脏”的嘴唇,想把这个干净得不像话的少年揉进怀里,揉进骨血里,让他染上自己的颜色,让他再也逃不掉。

但不行。

不能。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白疏意想不到的事。

他低下头,很轻很轻地,碰了碰白疏的额头。

不是吻,只是一个触碰,像羽毛落下,像露珠滴在花瓣上。

那么轻,那么克制。

白疏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别画我。”江烬退开一步,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更低沉,“我脏。”

说完,他松开手,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画室。

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画框都晃了晃。

白疏还靠在画架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额头上那个触碰留下的温度,像烙印一样清晰。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还残留着江烬的体温,和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然后他蹲下身,捡起那串钥匙。钥匙很冰,握在手里,凉意一直传到心里。

窗外,雨越下越大。天色完全黑了,远处的灯火在雨幕中晕开成模糊的光斑。

白疏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江烬的车还停在原地,但车里没人。雨幕中,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车旁,没有打伞,就那么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像是在惩罚自己。

又像是在挣扎。

白疏看了很久,然后转身,拿起伞,冲下了楼。

雨很大。

白疏撑开伞,跑到江烬面前。男人浑身已经湿透,黑色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

但他像是没感觉到,就那么站着,看着远处的雨幕,眼神空洞。

“江烬!”白疏把伞举过他头顶。

江烬转过头,看着他。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下,让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也在流泪。

“上车。”白疏拉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温度让他心里一颤。

江烬没动。

“上车!”白疏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这次江烬动了。他任由白疏把他拉进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白疏收起伞,坐进驾驶座——他还没考驾照,但看江烬开过几次,基本的操作知道。

车子发动,在雨夜里缓缓驶离。

白疏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雨刷器左右摆动,刮开一片又一片雨幕。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引擎的轰鸣。

“去我家。”江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白疏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地址。”

江烬报了个地址,是市中心的高档公寓。白疏按照导航开过去,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白疏跟着江烬上了电梯。电梯镜面墙壁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一个举着伞,但肩膀也湿了大半。

电梯直达顶层。门打开,是一个宽敞的入户玄关。

江烬指纹解锁,推开门。

白疏跟着走进去,然后愣住了。

公寓很大,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冷得像样板间。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生活的痕迹,干净得没有人气。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雨中的灯火模糊成一片。

“浴室在那边。”江烬指了指方向,声音依然很哑,“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

“你呢?”白疏问。

“我没事。”江烬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威士忌,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白疏看着他的背影,湿透的西装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右肩的位置,衣服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是旧伤在疼吗?

“你去洗。”白疏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我帮你放热水。”

江烬看着他,眼神复杂。

“快去。”白疏推着他往浴室走,“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江烬终于动了。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白疏松了口气,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公寓很大,但空荡得可怕。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都没有。没有照片,没有装饰画,没有书,甚至连个盆栽都没有。

像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而不是家。

白疏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夜。城市的灯火在雨中明明灭灭,像一场盛大而孤独的梦。

他想起江烬说“我的人生太黑”时的表情,想起他说“向往”时的眼神,想起他站在雨里,任由雨水冲刷的样子。

心里某个地方,疼得厉害。

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江烬走出来,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黑色的棉质长裤,灰色的T恤。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右肩的位置,T恤下隐约能看到绷带的轮廓。

“我洗好了。”他说,声音比之前平静了些,“你去吧,柜子里有新的毛巾。”

白疏点点头,走进浴室。热水冲下来,带走了一身的寒意和疲惫。他洗得很快,擦干身体后,发现没有换洗的衣服。

犹豫了一下,他拉开浴室的门,探出头:“江烬……有衣服吗?”

江烬走过来,递给他一套干净的家居服——白色的T恤,灰色的长裤,都是新的,标签还没拆。

“谢谢。”白疏接过来,关上门换上。

衣服有点大,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长裤的裤脚要卷起来。但很柔软,有干净阳光的味道。

白疏走出来时,江烬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又端着一杯酒。但这次他没喝,只是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眼神空洞。

“还喝?”白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习惯了。”江烬说,放下杯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细雨。

“那些画……”白疏开口,声音很轻,“我不是故意藏起来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怕你生气,怕你觉得我越界了。”

江烬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但你生气是对的。”白疏继续说,“我不该偷偷画你,不该不告诉你。对不起。”

“不用道歉。”江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对你发火,不该说那些话。”

“你说的是实话。”白疏转过头,看着他,“你的世界确实很黑,你手上确实不干净。但江烬,这不妨碍我觉得你值得画。不妨碍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江烬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白疏,你太天真了。我做过的事,足够让我下地狱一百次。我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那又怎样?”白疏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你对我是好的。这就够了。”

江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白疏,”他开口,声音沙哑,“离我远点。离我越远越好。我不是你应该靠近的人,我的世界会毁了你。”

“可我不想离你远点。”白疏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我想了解你,想走进你的世界。哪怕那里很黑,我也想为你点一盏灯。”

江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的事。”白疏说,“让我自己决定,好吗?”

江烬没说话。他睁开眼睛,看着白疏。少年坐在他身边,穿着他的衣服,大大的T恤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那双鹿眼清澈见底,里面写满了固执和认真。

像一道光,固执地要照进他黑暗的世界。

江烬伸出手,指尖悬在白疏脸侧,微微颤抖。

他想碰碰他,想确认这不是梦。

但最终,他收回了手。

“去睡吧。”他说,声音疲惫,“客房在那边,床单是新的。”

“你呢?”

“我就在这儿。”江烬说,重新拿起酒杯。

白疏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晚安。”

“晚安。”

白疏走进客房,关上门。房间很大,床很软,但他睡不着。他躺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的雨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发生的一切。

江烬发现画时的愤怒,他说“我脏”时的痛苦,那个轻如羽毛的触碰,还有他站在雨里任由雨水冲刷的样子。

每一幕都像刀,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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