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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温柔的入侵

临界失控

白疏的烧在当天下午就退了。

他体质不算差,只是前阵子折腾画室累着了,加上着了凉,烧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江烬下午还是准时出现了,带着打包的清淡饭菜和一堆药。

“我真没事了。”白疏有点不好意思,站在画室门口,看着江烬手里的大包小包。

“量过体温了?”江烬很自然地从他身边走过,走进画室,把东西放在小桌上。

“量了,三十六度八,正常。”

江烬这才点点头,但目光还是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白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那天下午,江烬真的“看画”了。

白疏把自己最近完成的、还算满意的作品都搬了出来——几幅油画风景,几张人物速写,还有一些商业插画的线稿。画室空间有限,只能铺在地上,一时间小小的空间里摆满了画。

江烬看得很认真。他蹲下身,一幅一幅地看过去,手指悬在画面上方,却不触碰。他的目光很专注,眉头微蹙,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审视。

“这张,”他指着其中一幅油画,画的是雨后街景,湿漉漉的地面倒映着霓虹灯光,“卖吗?”

白疏愣了一下。那幅画是他半年前的练习作品,不算最好,但色彩用得大胆,他自己还挺喜欢的。

“可以是可以……但这幅画得一般,而且已经裱好了,可能不太好……”

“多少钱?”江烬直接问。

白疏报了个很实在的价格,比市场价还低一些。江烬没还价,直接拿出手机转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画从地上拿起来,靠墙放好。

“这张也要。”他又指向另一幅静物素描,画的是破碎的石膏像和散落的炭笔。

“这张是素描练习……”

“一起算。”江烬的语气不容商量。

结果那天下午,江烬买了三幅画。一幅油画,一幅素描,还有一幅白疏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画的水彩小品。转账的时候,金额比白疏报的总价多了两成。

“江先生,多了。”白疏看着手机上的到账通知,提醒道。

“装裱和运输费。”江烬面不改色地说,仿佛多给的两成真的只是运费。

白疏还想说什么,江烬已经站起身:“我让人来取画。你好好休息,按时吃饭。”

“我送你……”

“不用。”江烬走到门口,回过头,“明天有课吗?”

“上午有两节。”白疏老实回答。

“几点下课?”

“十一点。”

“我送你回画室。”江烬说完,不等白疏拒绝,就推门出去了。

白疏站在画室里,看着合上的门,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江烬的“入侵”,从那天正式开始。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零五分,白疏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那辆低调但难掩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半,露出江烬的侧脸。

周围已经有同学在窃窃私语。美院学生对这些不敏感,但也看得出那辆车价值不菲,更看得出车里那个男人气质不凡。

白疏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他系好安全带,小声说。

“顺路。”江烬说,发动车子。

但白疏注意到,车子开的方向和他画室的方向一致,但和江烬公司的方向完全相反。

之后几天,江烬的“顺路”越来越频繁。

早上八点,他会准时出现在画室楼下,送白疏去上课。下午如果没课,他就来接白疏去吃饭——从不选什么高档餐厅,都是学校附近干净的小店,或者直接打包回画室。

他给白疏带东西,但很有分寸。不是鲜花首饰那些华而不实的,而是画材——一整套进口的油画颜料,几支白疏提过一次很好用但舍不得买的画笔,一沓专业素描纸。都是白疏真正需要、也确实喜欢的东西。

“太贵了……”白疏每次都想拒绝。

“投资。”江烬总是用这个理由,“你画得越好,我的画才越值钱。”

白疏无法反驳。

更让白疏意外的是,江烬的“入侵”始终保持在一条清晰的界限之外。

他送白疏到画室楼下,但从不要求上去。偶尔上楼,也只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白疏画画,从不乱动东西。他会记得白疏对花生过敏,点餐时一定叮嘱不要放花生酱。他会在白疏画画时保持安静,连翻书都放轻动作。

他像个最守规矩的访客,礼貌、克制、保持距离。

可正是这种克制,让白疏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困惑。

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一周后的傍晚,白疏在画一幅夜景。画的是那晚的码头——被雨淋湿的集装箱,昏黄的路灯,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但码头是空的,没有人。

他画得很投入,直到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这幅,”江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和我那天看到的不一样。”

白疏手一抖,画笔在画布上留下一道多余的痕迹。他懊恼地“啊”了一声,江烬已经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

“抱歉,吓到你了。”江烬说,语气里难得有一丝歉意。

“没事……”白疏接过布,小心地擦掉那笔多余的颜料,但已经留下了痕迹,“是不一样。那天……我没画人。”

“为什么?”

白疏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画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江烬没说话,只是走到画架侧面,安静地看着画布。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那道眉骨上的浅疤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白疏看着他的侧影,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想画下来。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

但他没有动笔。只是把那个画面,牢牢地刻在了脑子里。

“画得不错。”江烬退后一步,目光温和,“但码头不适合晚上去写生,太危险。”

“我知道。”白疏说,放下画笔,“那天是意外。”

“以后别去了。”江烬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想画夜景,我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白疏抬头看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江烬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因为你很特别。”他最终说,声音在安静的画面里显得格外清晰。

“特别在哪里?”

江烬转过身,目光落在白疏脸上。少年坐在画架前,身上还穿着作画时沾了点颜料的卫衣,头发有些凌乱,但那双鹿眼清澈得像从未被污染过的湖水。

“你是白色的。”江烬缓缓说,“干净,纯粹,像一张没被污染过的画布。而我的人生……”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但白疏听懂了后半句。

——而我的人生,太黑了。

“所以你想保护这份白色?”白疏问。

“不全是。”江烬摇头,视线转回来,落在白疏的眼睛上,“更多的是……向往。”

向往。

这个词让白疏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没有什么好向往的。”他低下头,用画笔搅着调色盘上的颜料,“我只是个普通学生,画点画,接点稿,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那就很好了。”江烬说,语气里有一种白疏听不懂的情绪,“普通,平静,干净。这就很好。”

白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江烬的世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那是一个黑暗的、危险的、他无法理解的世界。而江烬站在那个世界的边缘,看着他,像是在看一道遥不可及的光。

“你……”白疏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江烬放下手中的水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紧不慢。

“很多生意。”他说,“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但你可以知道的是,我的手上不干净,我见过太多脏东西,我自己也……不算干净。”

他说得很直白,没有掩饰,也没有美化。

“那你还……”白疏的声音越来越小。

“还什么?”江烬看着他,“还靠近你?”

白疏点点头。

江烬沉默了很长时间。画室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因为你是白色的。”他终于开口,重复了刚才的话,但这次语气更重,“而我需要一点白色,来证明这个世界不全是黑的。”

白疏怔怔地看着他。

江烬也看着他,目光坦荡,没有任何躲闪。他在等,等白疏的反应——厌恶,恐惧,退缩,或者别的什么。

但白疏只是低下头,继续调色。

“画要干了。”他说。

江烬愣了愣,然后,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

“嗯。”他重新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下,“你继续,我不打扰。”

 

那天晚上,江烬离开后,白疏一个人坐在画室里,对着那幅未完成的码头夜景发呆。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远处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

他想起江烬说“向往”时的眼神,深得像一口井,里面藏着太多白疏看不懂的东西。

白疏走到角落,从一堆画具下面抽出那本黑色的速写本——不是平时放在明面上的那本,而是他专门用来画一些“不该画”的东西的私密本子。

翻开空白页,炭笔在纸上游走。

先是肩线,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微蹙的眉头,专注的眼神,最后是那道眉骨上的浅疤。

夕阳的光晕在画纸上用擦笔轻轻晕开,整个侧影像是被温暖的光包裹着。

画完之后,白疏看着那幅侧影速写,看了很久。

然后翻到下一页。

这一次,画的是在咖啡馆里的江烬。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对面,手指搭在玻璃杯上,目光落在窗外。下午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再下一页,是江烬开车时的侧脸。线条硬朗,下颌线紧绷,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虎口处的疤痕清晰可见。

白疏画得很快,几乎是凭着本能。每一笔都干净利落,捕捉着那些瞬间的神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些。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江烬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只知道,当笔尖划过纸张,当那个男人的形象在纸上逐渐成形时,心里会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像是抓住了一束光。

哪怕那束光,可能来自黑暗深处。

从那天起,白疏开始偷偷画江烬。

不是刻意为之,更像是某种无法控制的本能。就像画家看到美的风景会忍不住提笔,就像诗人被触动时会不自觉地吟咏。

起初只是几笔速写。江烬靠在画室门框上看手机的侧影,江烬喝咖啡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江烬开车时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右手虎口处那道浅色的子弹擦痕像一枚特殊的印章。

这些速写被白疏藏在那本黑色的私密速写本里,和那些公开的练习本分开。他把本子锁在画室角落的小抽屉里,钥匙随身带着。

他知道这样不对。江烬说过他的人生太黑。但他控制不住。

就像飞蛾扑火。

明知道会受伤,还是忍不住靠近那一点光。

而江烬的“入侵”在继续,温柔而克制。

他会记得白疏所有的课程表,在没课的日子准时出现在画室楼下,带他去吃各种干净的小店。他会注意到白疏画到某个颜色时皱眉,第二天就带来那个颜色的进口颜料。他会在白疏熬夜赶作业时,不阻止,只是安静地陪着,清晨递上一碗热粥。

但他始终保持着那条界限。

送到画室楼下,最多送到门口,从不越界。谈话的内容从不涉及他的“生意”,也从不问白疏太多私事。他的触碰永远停留在礼貌的范围内——递东西时指尖的轻触,过马路时虚扶一下肩膀,仅此而已。

而白疏开始允许江烬进入他的画室——不是作为访客,而是作为一个可以存在的背景。

江烬会坐在他身后看书,或者处理手机上的工作。白疏画画,两人偶尔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各自安静。有时候白疏画累了,一回头,就能看到江烬坐在那里,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太久,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盏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着。

白疏也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江烬的到来。期待听到敲门声,期待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期待他说“今天带了什么”或者“画得怎么样”。

他知道这样不对。江烬的世界太复杂,太危险,他不该涉足。

但人心从来不受理智控制。

一个周五的下午,白疏在画室等江烬。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然后去看一场小众艺术电影——是江烬提议的,说那部电影的摄影很棒,白疏可能会喜欢。

但等到六点半,江烬还没来。

白疏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他有些不安,想起江烬那些“不能说”的生意,心里隐隐发慌。

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白疏坐在画室里,看着窗外发呆,手里的画笔半天没动。

直到手机震动,是江烬发来的信息:

“临时有事,来不了。抱歉。”

很简短,没有任何解释。

白疏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然后回了个“好”。

他放下手机,继续画画,但心思已经不在了。颜料调了几次都不对,最后索性放下画笔,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眼神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白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可笑。

你在期待什么?

他问自己。

期待一个身处黑暗的人,能给你纯粹的光明吗?

他摇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回到画架前。但画不下去了,干脆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刚锁好画室的门,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梯口。

江烬。

他穿着和白天不同的西装,深灰色,衬得身形更加挺拔。但白疏注意到,他的头发有些乱,额角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像是被什么擦伤的。

“你……”白疏愣住了。

“抱歉,来晚了。”江烬说,声音有些疲惫,“事情处理得比预期久。”

“你受伤了?”白疏走近几步,想看得更清楚。

“小伤,没事。”江烬侧了侧头,似乎想避开他的视线,“电影应该开始了,还想去吗?”

白疏看着他,没说话。

江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如果你不想去,我送你回宿舍。”

“去医院。”白疏说。

江烬愣了一下:“什么?”

“你受伤了,应该去医院。”白疏的语气很坚定,甚至带着点不容反驳的味道,“电影可以改天看,伤不能拖。”

江烬看着白疏,少年清澈的鹿眼里此刻写满了认真和担忧,像一头固执的小鹿,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

他忽然觉得,额角那点微不足道的伤,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真的不用……”

“要去。”白疏打断他,然后补充道,“不然我会一直担心。”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江烬心里那片沉寂已久的湖,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江烬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好。”他说,“听你的。”

去医院的路上,白疏一直很安静。江烬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少年侧头看着窗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今天的事……”江烬开口,想解释什么。

“你不用告诉我。”白疏转回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有你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处理好了吗?安全了吗?”

江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处理好了。”他说,“安全了。”

“那就好。”白疏似乎松了口气,又重新看向窗外。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只是皮外伤,消了毒,贴了张创可贴就完事了。但白疏坚持要让江烬再做个全面检查,怕有内伤。

江烬无奈,但也配合。结果出来,一切正常。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十点了。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饿了吗?”江烬问,“晚饭还没吃。”

“有点。”白疏老实说。

“想吃什么?”

“都可以。”

最后他们去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白疏选的,说对伤口好。江烬没反驳,只是在他点完单后,又加了两份点心。

等餐的时候,白疏看着江烬额角的创可贴,忽然说:“下次小心点。”

江烬抬眼看他。

“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白疏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但如果你受伤,我会担心。所以……小心点,好吗?”

江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好。”他说,声音有些哑。

那顿夜宵吃得很安静,但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回去的路上,白疏靠在副驾驶座上,有些昏昏欲睡。等红灯时,江烬侧头看他,少年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呼吸轻浅。

像个不设防的孩子。

江烬伸手,想碰碰他的脸,但在指尖即将触及时停住了。

他收回手,握紧了方向盘。

车子停在画室楼下,白疏也醒了。他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嗯。”江烬说,“上去吧,早点休息。”

“你也是。”白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又想起什么,回头说,“明天……你还来吗?”

江烬看着他站在路灯下的身影,单薄,但背脊挺直。

“来。”他说。

白疏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白疏转身上楼,江烬一直等到他画室的灯亮起,才发动车子离开。

后视镜里,那盏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但江烬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他心里亮起来了。

哪怕只是一盏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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